他們會成為故事里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,喜怒哀樂、生死存亡,全憑上層敘事者的一念之間。
偶爾也會有幸運兒得到更高層敘事的垂青,以“故事角色逆襲敘事者”的戲劇化轉折,艱難地攀升一個敘事層級。
但即便如此,他們也永遠無法觸及更高敘事者的層面——就像井底之蛙永遠望不到真正的天空,想要突破這層桎梏,唯有等待更更高層敘事者的干預。
下層敘事想要反抗上層敘事,唯一的機會便只有更高層敘事者的幫助,除此之外,任何自以為是的反抗其實都只是上層敘事者寫好的劇本,無論是失敗后的惆悵,亦或是成功后的歡喜,皆是劇本的一部分。
“這是什么……”時織凜華瞇起眼睛,指尖不自覺地微微顫抖。
在她眼中,整個帝都已然化作一座巨大的剪紙迷宮。
城墻、街道、房屋,甚至城中的百姓,都變成了色彩斑斕的剪紙圖案。
每一張剪紙都超越了常規的正反兩面,無數面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延伸開來,如同旋轉的萬花筒,按照某種神秘規律不斷重組。
那些剪紙人舞動著僵硬的肢體,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,看似鮮活靈動,實則不過是遵循既定軌跡的機械運動,沒有絲毫生命的溫度。
“這……這不是帝都……”森納癡癡地說道,聲音里裹著破碎的茫然。
他不僅震驚于眼前詭異的現象顛覆了帝都的固有模樣,更驚覺這座“帝都”的布局與記憶中嚴整的城墻、寬闊的大道毫無相似之處。
那些曾被他用生命守護的街巷,此刻都化作了懸浮空中的斑斕剪紙,隨著無形的韻律起伏。
“哦?”時織凜華挑起眉,眼中閃過一絲好奇,“那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?”
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森納失魂落魄的模樣,期待從這個昔日守護者口中撬出答案。
“不知道……”森納木訥地搖頭,喉間溢出一聲空洞的嘆息。原本燃燒在胸腔里的反抗意志,在觸及這片陌生景象的瞬間徹底熄滅。
他機械地挪動腳步,跟隨眾人在扭曲如夢境的故事之城中游蕩——螺旋狀盤繞的街道、堆疊成塔的房屋、漂浮著會低語的云朵,每一處都在割裂他對現實的認知。
不知過了多久,森納突然在一座皇宮的巨幅畫前驟然駐足。
他的腳步踉蹌,變形的手指幾乎要貼上畫布,渾濁的瞳孔里泛起久違的震顫。
這座故事之城沒有中心,唯有肉眼可見的邊緣勾勒出界限,而后向內無休止的延伸,而類似的皇宮眾人已見過無數,每一座都藏著支離破碎的敘事。
“那是什么?”時織凜華循著他的目光望去,目光落在那幅畫中懸浮的城池上。
她沒有動用力量強迫回答,只是饒有興味地等待。
而此刻的森納早已沉入自我世界,對問話充耳不聞,唯有喉間無意識的呢喃在寂靜中回蕩。
“那是帝都。”塞妮婭輕聲說道,聲音里帶著與森納相似的迷茫。
她望著畫中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,指尖無意識地蜷縮。
此刻的她只想找到教皇,問清這場荒誕異變的真相,可無論在多少座宮殿、多少層敘事里穿梭,那個熟悉的身影始終如泡影般遙不可及。
魔王確實履行了與教皇的約定。
圣詠帝國從此被封印在這無盡的故事輪回中,即便故事之城崩塌,它也不過從被傳唱的傳說,化作無人問津的殘章——永恒地蟄伏在敘事的角落里,等待著下一雙眼睛將它喚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