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小草背著破了道口子的雙肩包,身上套著件明顯不合身,也不符合他年齡段的外套,那是他媽媽陳紅麗不知道從哪個前男友家里順出來的。
他低垂著頭,過長的劉海兒近乎快要蓋過了他的眼睛,他盯著自己腳上泛黃的帆布鞋發起了呆。
陳紅麗和陌生男人的交談聲并不小,但語速太快導致他一時沒能聽清他們交談的內容。他努力分辨,最終只能確定出“轉學”這一字眼。
艾小草聞言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陳紅麗和陌生男人一眼,男人沖他露出了個和善的微笑。
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陳紅麗新找的對象了,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紀,除去那雙下三白的眼睛,五官挑不出什么大錯,相貌在陳紅麗談過的對象里可以排在前列。
要問為什么艾小草對于陳紅麗的每任對象都有印象,因為在此之前,他一直跟著陳紅麗輾轉于她各個前任的家中。
陳紅麗身無長物,渾身上下最大的優點便是她那一副好皮囊。
如今不過四十不到的年紀,眼皮上畫著煙熏妝和全包眼線,指甲涂著鮮紅色的指甲油,走起路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,那叫婀娜多姿。
但艾小草怎么看都覺得,她扭著屁股走路的樣子看起來怪別扭的。
陳紅麗的打扮在他們這種落后的小山村里,堪稱異類。再加上她未婚生子,艾小草的父親更是從沒出現過,村子里傳著有關她的各種流言蜚語。
家里有未婚女兒的都不允許她們和陳紅麗來往,哪怕說上一句話都不行。
已經嫁了人相夫教子的,更是看不慣陳紅麗那風騷的模樣,每次在路上見到她都要用鄙夷的眼神,將她上下審視一番。
陳紅麗對此絲毫不在乎,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。艾小草和陳紅麗居無定所,每天住在哪里完全取決于陳紅麗當下的男朋友住在哪里。
如果陳紅麗和她對象吵架了,那他們母子倆大概率會被直接掃地出門,而這時陳紅麗就會帶著他們為數不多的行李,找上她的前任,試圖說服對方收留他們一段時間。
至于具體是怎么說服的,或許用“睡服”會更恰當點。
艾小草每次隔著房門,聽到床板那吱吱呀呀和陳紅麗黏膩的聲音,都會在心里無聲地嘆氣。
他曾試圖勸說過陳紅麗,不然找份餐廳服務員這類的工作,他平時放學后也會去找個兼職。
等存夠了錢,他們倆就租個房子,總好過現在這樣寄人籬下、看人臉色的生活。
誰知陳紅麗臉瞬間一拉,用沒有夾著煙的手,揚手扇了他一巴掌,嘴里還罵罵咧咧道:“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,連你也看不起老娘是吧?”
“老娘這么做都是為了誰?”
“要不是老娘,你早就餓死了!”
艾小草對于陳紅麗的腦回路很是不解,他本想開口解釋,但當他的目光觸及到陳紅麗紅了的眼圈后,最終還是選擇將剩余的話全部咽了回去。
“艾小草!跟你說話呢,你聽見了沒?”陳紅麗揪著艾小草的耳朵,在他耳旁怒吼道。
艾小草的眼珠子動了動,他抬眼看向正一臉暴躁地瞪著自己的陳紅麗,慢吞吞地問道:“啊,怎么了?”
陳紅麗悄悄伸出另一只手,擰了把他的手臂,用眼神警告艾小草。艾小草懂了她的意思,是怕自己暴露了耳朵有問題的事情,到時人家嫌自己麻煩不打算收留他們了。
“這幾天就幫你把轉學辦了,從咱們村轉到縣城里來。”
“喏,那是你叔叔的兒子,叫許生,比你大一歲,以后就喊人家哥,快叫人,聽到沒有?”
陳紅麗的嗓門兒很大,像是還在因為艾小草的不懂事生氣,但其實艾小草知道,陳紅麗是想讓自己聽清楚點,以免出錯。
“叔叔。”
艾小草乖巧地跟許建國打了聲招呼,隨后又將視線移向了站在許建國身后,手上提著個袋子的男生。
許生的臉上最先讓人注意到的是,是他右臉頰處一道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顎線的傷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