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越看腦袋低得越低,到最后幾乎像個鵪鶉似的趴在了桌上。
他的臉上燥得慌,不僅是因為自己連今天老師剛講過的題都沒全做對,更是因為自己居然還沒有許生了解自己做錯的題。
“大學想去哪兒?”
艾小草沒想到許生會突然跳躍到這個問題,他想了想,最后沖著許生咧嘴笑了起來。
“哥去哪兒,我就去哪兒!”
許生似是沒料到會是這種答案,他的瞳孔驟縮,盯著艾小草看了許久。
艾小草以為許生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太異想天開了,畢竟他倆一個正數第一,一個倒數第一,中間差了那么多人,這論誰聽了他的這番豪言壯志都會笑掉大牙吧。
艾小草頹廢地垂下頭,悶聲道:“你要是想笑就笑吧,連我自己都覺得不現實。”
下一秒,一個溫暖的大掌落在了艾小草的頭頂,艾小草猛地抬頭就看見許生正神色認真地注視著自己,語氣鄭重道:“不,我覺得很好。”
艾小草的表情怔忪,鼻尖有些微微泛酸。
不論許生是出于安慰還是客套的心里,總歸這是艾小草人生第一次,他的想法沒有遭到反駁和嘲笑。
艾小草是一直被否定到大的。
小時候的艾小草喜歡畫畫,時常拿著根樹枝蹲在地上畫畫。
陳紅麗見到他這樣,嘴里嗑著瓜子,翻了個白眼,沒好氣地說道:“畫畫都是有錢人玩的東西,你覺得你媽我能供得起你?”
從那以后,艾小草再也沒有拿起樹枝蹲在地上畫過畫。
讀小學的時候,從城里來了個音樂老師,那個老師很喜歡艾小草,總是夸艾小草的聲音好聽有天賦。
老師離開時,問過陳紅麗要不讓艾小草跟著她去大城市發展聲樂,艾小草的天賦可以讓他走得很遠。
陳紅麗卻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似的,說了句:“就他?別開玩笑了,他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清楚得很。”
“再說了,學音樂能學出名堂的有幾個?到時自己都養不活了,指不定還要啃老娘的養老本呢!”
音樂老師告辭了,艾小草也再也沒有開口唱過歌。
本來陳紅麗甚至連高中都不想讓艾小草讀,她諷刺艾小草一個半聾的聾子能做什么?連課都聽不清,還想考去外面的大學,簡直就是異想天開。
想來如果沒有意外住進許生家里,此時的他恐怕已經輟學在外打工了吧?畢竟他的成績是真的差,陳紅麗早就覺得他在浪費錢了。
久而久之,就連艾小草自己也覺得,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好,自己的想法總是那么不切實際。
一個被否定太久的孩子,就連自己都會下意識地否定自己。
突然冒出來個人肯定自己,讓他一時竟有想落淚的沖動。
艾小草努力吸著鼻子,不停地眨著眼睛,竭力克制著不讓自己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。殊不知他此刻的模樣落在許生眼里有多令人疼惜。
許生看著艾小草通紅的眼眶,揉了揉他的腦袋,黝黑深邃的瞳孔,終于泛起了波動,染上了幾分溫度。
“艾小草,努力點,和我考同一所大學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