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圍常看著他,沒有繼續問,而是道:“當初,我給過徐誠活著的機會。”
一段無人知曉的過往。秦知流豎起耳朵。
“他是探子,又和風來關系匪淺,我不可能放他回到聯邦,但假死替他一命,不難。”
當時陸圍常還年輕,他重情,也更獨斷專行。
他自顧自要保下徐誠,但徐誠不這么想——探子不止他一人,陸圍常愿意留他一命,代價是其它人的死亡。
更何況,徐誠認為,情報傳遞比命重要。
“他假意服從,最后用命換了我一只眼睛,給其它探子爭取時間。”
這只銀白的機械眼,填補了徐誠留下的傷痕。
秦知流和他對視,卻不知該說什么。他不喜歡陸圍常提起過往的神情,舊事仿佛千鈞重,壓得他眼底滿是倦怠。
“你以前從不提這些。”秦知流說。
“但你想知道。”陸圍常說,“從你這兒得到什么,就要用等價的東西交換。你的脾氣太壞了,連我也不得不遵從這條鐵律。”
“所以,這只眼睛是留給你的。”陸圍常拉起他的手,覆蓋在那只深紅的眼眸上。
信任是危險的東西。以利亞的背叛,副官的背叛,仇恨和機械眼佐證這個事實,但此刻,他依舊愿意將它盡數交付。
只因秦知流。
秦知流:“為什么?”
“為了換取大公子的秘密。”陸圍常捏著他的指尖,“徐誠死后,我邂逅了一位女士。她沒有性別,和你的感覺很像,卻更純粹。”
“她帶走了徐誠的尸體,說這是她們的約定,她要把徐誠葬到花山,她不怕我,也不在乎我與徐誠的恩怨,她眼神古怪,似乎是欣慰。”
陸圍常記得很清楚,她的眼神很眷念,也很孤獨,也有淚光一閃而逝。
“我沒殺她,離開那座山時,她突然對我喊出一個名字。”
“鄧濟?”見陸圍常停下腳步,她頓了一下,補充道,“你認識鄧濟嗎?”
“你的朋友?”陸圍常沒有回頭。
“……嗯。”她聲音如常,被風送來,“相見即是緣,希望他幸福快樂,你也是。”
室內陷入寂靜,秦知流張了張口,心中的弦倏地崩斷,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一般,忽然淚如雨下。
“她過得好嗎?”他又問出這句話,帶著碎散地,壓不住地哽咽,“她見到你會…高興嗎?”
陸圍常沒回答,他輕輕拍著秦知流的后背,給了他一個擁抱:“當然,她衣著光鮮,精神十足。就像很多人認證的那樣,她也認為我和她的朋友很像。”
時光是一道無解的難題,它把閃光埋進歲月,如果能幸運地挖到這份禮物,也會附贈悲傷。
閃光太亮,注視它難免落淚。
人的命數是一道無法預知的軌跡。
但不論轉世還是穿越,故人踏入異世,然后流散于時光——身處同一片天空之下卻不曾相見,遠比孤身一人更落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