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世澤終于忍不住,上前一步,抱拳道:“陛下,民心可用不假,然民兵未經戰陣,缺乏器械,恐是烏合之眾,難當大任。況且…若管轄不力,恐生尾大不掉之患,反成禍亂之源啊!”
他代表的,是舊有軍事體系固有的擔憂和傲慢。
王老五等人聞言,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,緊張地看著皇帝。
這時,盧象升站了出來,他先是對張世澤拱了拱手:“張將軍所慮,不無道理。”
隨即轉向崇禎,語氣堅定,“但末將親眼所見,此次作戰,鄉民之中不乏勇毅果敢、熟知地理之人。若能加以正規編練,申明紀律,配以簡易軍械,假以時日,必成一支保衛鄉梓、令流寇膽寒的勁旅!其作用,絕非正規官軍所能替代。陛下此議,乃是固本培元之策!”
他這話,既是支持皇帝,也是說給張世澤等同僚聽的。
崇禎贊賞地看了盧象升一眼,果然是在歷史上留下名號的能臣,眼光就是毒辣。
他隨即看向張世澤,知道必須打消這些傳統軍事貴族的顧慮。
“張愛卿的擔心,朕早已想過。所以,這支隊伍,不叫鄉勇,不叫團練,就叫‘陜西民兵自衛總隊’!而且,必須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!它的根,要扎在保衛家園的百姓里,但它的指揮棒,必須由朕來握著!”
崇禎的語氣斬釘截鐵,拋出了核心構想:
“各級隊長、教導官,需由御營選派或嚴格考核后任命!訓練大綱、作戰條例、重要軍令,均由御營統一制定!宗旨只有一個——‘保家衛國’!絕不允許它變成任何人的私兵,或是地方豪強欺壓良善的工具!”
他停頓了一下,目光掃過全場,一字一句地說道:
“保家衛國!
保衛他們自己的田宅,就是保衛大明的疆土!它的核心原則就是——”
說到這里,崇禎幾乎要脫口而出“dang指揮槍”,但硬生生剎住,換成了這個時代能理解,卻又蘊含著他核心意圖的表達:
“皇權通過新的組織形式,直達鄉野!一切為了百姓,一切依靠百姓!”
這后兩句話,帶著濃重的穿越者色彩,讓張世澤等人聽得似懂非懂,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震撼。
王老五雖然聽不太懂那些大道理,但“保衛自己的田宅”這句話,像一把火點燃了他心中的干柴。
他猛地抬起頭,眼眶有些發紅,激動地脫口而出:“皇上!俺…俺們愿意!只要能保住地,不讓那些天殺的流寇再禍害,讓俺們干啥都行!俺們不怕苦,不怕死!”
看著王老五那質樸而決絕的眼神,崇禎仿佛看到了那片土地上即將燃起的希望之火。
他心中默念著偉大導師的名言,稍加改動,化為己用:“他們曾經失去的只是鎖鏈,而即將獲得的,是守護整個世界的責任!
傳朕旨意,即日起,籌建陜西民兵自衛總隊!盧象升總攬其事,張世澤協理軍械操典,王老五等鄉民代表,參與章程擬定!”
崇禎知道,他播下的這顆種子,或許短期內無法撼動參天大樹,但假以時日,必將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,生長出足以改天換地的力量。
“團結起來,到明天……”
崇禎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,哼出了這句熟悉的旋律,眼神無比堅定。
帳內,崇禎的藍圖就此鋪開。
一種全新的、將皇權與基層力量直接結合的組織形式,在這陜北的軍營中,悄然萌芽。
張世澤雖然仍有疑慮,但在皇帝不容置疑的態度和盧象升的支持下,也不再反對。
而王老五等人,則帶著無限的希望和干勁,準備返回村莊,將皇帝的意志,化為燎原的星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