凜冽的寒風卷過剛剛平整過的土地,揚起陣陣黃塵。
御營外圍這片開闊地上,黑壓壓地站滿了人,與遠處隱約可見的巡邏騎兵形成了戰時的獨特圖景。
高迎祥的大軍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,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緊張,
然而崇禎皇帝,卻偏偏選擇在這個關頭,召開了這場“皇明建設兵團”成立大會。
沒有高臺華蓋,沒有儀仗煊赫,只有臨時搭建的簡陋木臺。
臺上,崇禎一身常服,目光掃視著臺下的人群。
他們中有神色堅毅的民兵骨干,有因分得田地而面帶激動的鄉老代表,更有大批剛剛被盧象升從陜北苦海解救出來的青壯流民——
他們衣衫襤褸,面黃肌瘦,但一雙雙眼睛里,卻重新燃起了某種名為“希望”的微光。
張世澤一身甲胄,按劍侍立在側,他眉頭微蹙,趁著大會尚未開始的間隙,快步上前,壓低聲音對崇禎諫言,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:
“陛下,賊酋高迎祥大軍壓境,鋒鏑已指眉睫!此刻正應秣馬厲兵,嚴陣以待。分心于此等民政瑣務,是否……是否有些本末倒置了?萬一……”
他的話語未盡,但擔憂溢于言表。
崇禎轉過身,沒有立刻回答,目光再次投向臺下那些在寒風中瑟縮卻又眼神熾熱的流民。
他深吸一口氣,再看向張世澤時,聲音沉凝:
“世澤,你的擔憂,朕明白。軍事,是急務,是治標。”
崇禎伸手指向臺下,“但民心,才是根本,是治本!你只看到高迎祥的刀槍,卻看不到這陜西千里赤地、餓殍遍野,才是滋生流寇的真正土壤!”
崇禎的聲音略微提高:“這些百姓,他們為何從賊?不是因為天生喜歡造反,而是因為沒有活路!我們今天救了他們,給了他們一碗粥,若明天無地可耕,無糧可收,無家可歸,他們該怎么辦?
是再次淪為餓殍,還是被新的‘高迎祥’登高一呼,重新拿起刀槍,指向你我,指向這大明天下?”
崇禎的話語如同重錘,敲在張世澤心上,也仿佛敲在歷史的節點上。
忽然,他想起了一句話‘這天下最大的道理,就是讓老百姓能活下去!’
此刻,崇禎深切地理解了其重量。
“所以,光打仗不行!必須邊打邊建,一手持劍御寇,一手握犁墾荒!這支建設兵團,就是朕開出的一劑新藥方!
它戰時是輔兵,修營寨,運糧草,助戰守;平時則是生產者,是開拓者!他們要將荒蕪之地變為良田,要在廢墟之上重建家園!
朕不僅要給他們一條活路,更要給他們一條比跟著流寇搶劫更有尊嚴、更有希望的康莊大道!”
崇禎目光灼灼地盯著張世澤:“記住,能摧毀一座城池的,是武力;但能真正征服并守護一片土地的,永遠是扎根于此的生產與建設!我們要讓這陜西大地,從此不再是流寇的搖籃,而是我大明穩固的根基!”
這一番話,融合了超越時代的見識與帝王的決斷,沒有空洞的說教,只有直指問題核心的犀利與提供可行出路的霸氣。
張世澤怔在原地,他自幼熟讀兵書韜略,講究的是“兵馬未動糧草先行”,卻從未將“安置流民”提升到與正面戰場同等重要的戰略高度。
此刻,他仿佛看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、更加堅實的道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