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意思。”聞仲嘴角勾起抹冷笑,“一邊拿南伯侯的錢辦事,一邊編排紂王,這背后怕是不止南伯侯一路人。”
風(fēng)忽然變急,吹得燭火險些熄滅。聞仲伸手護了護火苗,目光掃過遠(yuǎn)處潼關(guān)城里的萬家燈火:“告訴晁田,別打草驚蛇。讓那攤主繼續(xù)在茶攤待著,該收的錢照收,藥粉……也照‘加’,只不過換成滑石粉。”
魯雄一愣:“這是……”
“既然他們想演,咱們就陪他們演。”聞仲指尖在地圖上繞了個圈,“把西岐的人悄悄調(diào)開,換咱們自己人扮成西岐兵卒,看看誰會跳出來咬鉤。”
余化龍眼睛一亮:“太師是想引蛇出洞?”
“不止。”聞仲望著南境的黑暗,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頭,“我要看看,這根線到底能牽出多少螞蚱。”
烽火臺的火光映在他眼底,像兩簇跳動的星火。樓下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,“咚——咚——”,兩下,敲在寂靜的夜里,也敲在這盤暗流涌動的棋局上。
魯雄摸了摸后腦勺,粗獷的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:“好招!讓他們以為計謀得逞,咱們就等著看誰在背后煽風(fēng)點火!”他攥緊腰間的長刀,刀鞘碰撞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,“要是敢耍花樣,老子一刀劈了他們!”
余化龍順著聞仲的目光望向遠(yuǎn)處,南境的黑暗像一塊巨大的墨團,仿佛藏著無數(shù)雙眼睛。“太師,那說書先生怎么辦?要不要先把他扣起來?”
聞仲搖頭,指尖輕輕敲擊著石桌:“不用。他的段子編得越熱鬧越好,正好讓全城人都聽見。咱們只需派人盯著他的去處,看他跟誰接觸。”他頓了頓,眼中閃過一絲銳利,“有時候,噪音里藏著最清楚的線索。”
風(fēng)卷著火星竄上夜空,燭火在聞仲掌心穩(wěn)穩(wěn)跳動。他忽然想起白日里那茶攤攤主瑟縮的樣子,又想起南伯侯府送來的密信里,那句“西岐欲借流民之事起事”——字里行間的急切,倒像是怕別人不信。
“晁田那邊,讓他多派幾個機靈的弟兄,扮成茶客盯著。”聞仲補充道,“記住,別露了馬腳。咱們要的不是抓個小嘍啰,是順著這根線,摸到真正的線頭。”
“明白!”余化龍應(yīng)聲,轉(zhuǎn)身要走,又被聞仲叫住。
“等等。”聞仲從懷里掏出一枚刻著“聞”字的令牌,“拿著這個,調(diào)三百精兵,今夜子時悄悄換防西岐駐兵的營房。告訴弟兄們,換上西岐軍服,言行舉止都學(xué)著點,別讓人看出破綻。”
魯雄在一旁聽得直點頭,忍不住贊道:“太師這步棋走得妙!讓他們以為西岐真中了計,肯定會迫不及待跳出來!”
聞仲沒接話,只是望著燭火出神。火光在他瞳孔里明明滅滅,像在盤算著什么。樓下的更聲又響了一下,“咚——”,已是三更天。
“時辰不早了。”他收回目光,將地圖仔細(xì)折好,“魯雄,你帶一隊人守在烽火臺,密切關(guān)注南境動靜。余化龍,速去安排換防的事,天亮前務(wù)必辦妥。”
“是!”兩人齊聲應(yīng)道,轉(zhuǎn)身大步下樓,腳步聲在石階上響得格外清晰。
烽火臺只剩下聞仲一人,燭火在他身邊投下孤長的影子。他走到臺邊,憑欄望向潼關(guān)城。千家萬戶的燈火已滅了大半,只剩下零星幾盞,像困在黑暗里的星辰。
“想借刀殺人,攪亂天下……”聞仲低聲自語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令牌上的紋路,“可惜,你們算錯了一步——這天下,不是誰想攪就能攪得動的。”
風(fēng)從耳邊呼嘯而過,帶著夜的寒意,卻吹不散他眼底的篤定。這盤棋,既然開了局,就得由他來收官。
聞仲望著魯雄和余化龍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,指尖在石桌上輕輕叩擊,節(jié)奏沉穩(wěn)如鐘擺。燭火映著他鬢角的白發(fā),卻掩不住眼底的銳光——方才魯雄提到說書先生新段子里藏著西岐軍的布防細(xì)節(jié)時,他就知道這盤棋里藏著的不止一顆暗子。
“來人。”他揚聲喚道,門外立刻走進兩名親衛(wèi),甲胄在燭光下泛著冷光。“去把城門口那個賣糖畫的老頭帶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