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夫子手一抖,不小心揪下來好幾根胡須。
他吃痛得吸了口氣,不動聲色地將胡須背在身后,方才道:“為師已四十有余,如今再研究《春秋》怕是來不及。”
“蘇洵二十有七才開始閉門苦讀,其后成一代大文豪,在唐宋八大家中占據一席之位;黃忠年近六旬方才在定軍山一戰中威名遠揚;姜太公更是古稀之年方才遇上周文王,得以施展才華,建立不朽功業。先生不過四十,正是當打之年。”
陳硯一番慷慨激昂,讓得楊夫子啞口無言。
難不成要他一個夫子勸阻學生的向學之心?
楊夫子不語,只是與陳硯大眼瞪小眼。
最終還是楊夫子敗下陣來。
從這一日開始,楊夫子與陳硯、周既白一同苦讀,就連夜間兩人睡下了,楊夫子也在挑燈夜讀。
好在楊夫子這些年博覽群書,對《春秋》也也是精讀了的,多買些如《春秋傳》等注疏鉆研,再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去梳理,初步教導陳硯也是夠的。
不過楊夫子對學生極謹慎,不愿耽誤學生,也因此更疲累。
等周榮身子大好,提著濁酒來找楊夫子,瞧見他竟好似一下老了十歲的面龐,感動不已:“我只被抓了兩個月,世兄竟心傷到如此境地,實在是令人動容。”
就連他自己都沒老這么多。
楊夫子按壓住將周榮掃地出門的沖動,勉強迎他進門,幾杯酒下肚就開始訴苦。
周榮聽得吃驚:“你邊學邊教,哪里來得及?!”
“你有本經是《春秋》的先生可教導陳硯?”
楊夫子一句話就讓周榮把剩下的話噎回去了。
五經中,治《詩》的人最多,想找先生很容易。
治《春秋》的人少,先生倒也不是沒有,只是稍稍好些的都被名門望族以及各大書院爭搶了,他們是難以請到的。
倒是可以讓陳硯去考那些有名的書院,只是陳硯年紀太小,實在不宜孤身在外求學。
想來想去,只有苦一苦楊夫子,待過幾年陳硯大了再去考那些大書院。
周舉人目光落在楊夫子的頭上,明明只兩個多月不見,楊夫子已多了不少白發。
周舉人突然暗暗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之余,不免對楊夫子生出幾分同情:“苦了你了。”
一向在外人面前嚴謹端肅的楊夫子,眼眶發熱,端起酒杯與周舉人大醉了一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