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光明女神離開后的漫長時光,祂的紅龍繼續代替祂守護了大陸。
英諾森逐漸從少年長成大人,他履行著他的諾言,無論信眾獻上的“寶物”價值如何,他都會仔細聆聽,隨著越來越多的人主動走向龍的祭壇,饑餓的人得到了面包,病者得到了治愈,教會積累起財富,窮人第一次看見了希望。
新建立起城邦的土地上聳立著新的神廟,女神的雕塑立在其中,而盤旋在祂腳下回望女神溫柔目光的便是阿特納斯的塑像。
龍無所不能,帶給人類無數歡樂與幸福,但人們的愿望并沒有因此而減少,他們漸漸不再只是祈求生存。
阿特納斯比上一世更快長成了一條巨龍,龐大到曾經棲身的山洞都無法再容納它,在第二次輪回結束前的某一天,它找到已經躺在病榻上的老人,問他女神何時才會重新回到大陸。
英諾森干枯的手指攥著那條銀鏈,吊墜上五芒星的紋樣如今已經變成每座神廟的標志性符號,延續著光明女神的傳說。
“阿特納斯大人……或許,女神還沒有滿意。”
龍昂起頭,又一次感到焦躁,如果在它死去前,女神沒有來收走它的靈魂,它將無法帶著這些記憶重生。
“您是祂的使者,您知道該怎么做?!庇⒅Z森說,“我……無法繼續陪伴您了。”
眼前的人是阿特納斯與女神最后的連結了,龍無法忍受那份巨大的不確定性,于是,它松口了。
“我要你繼續為我履行諾言,現在,殺死我,為我下一次蘇醒準備?!饼堅谒媲案┫律?,露出那塊平日里始終藏起的部位。
它的胸前有一塊碎鱗,這與龍渾身漂亮的鱗片格格不入,那塊碎裂的地方下便是龍之心,只需從那里刺進去,龍就會立刻死去,無論它如何強大,無論它是否無所不能。
現在,龍任由人類再度刺穿了那里,隨著心頭血涌出,阿特納斯感到一陣輕松,對于一個不會算數的龍來說,第二個一百年的到來令它提心吊膽,它無時無刻不在擔憂著自己會在某天陷入沉睡,又在第三次醒來后將一切徹底遺忘。
和人第一次相見的山洞、被人抱起來時的感覺、第一次品嘗醋栗的味道……
龍主動走向了第二次死亡,它不知道的是,它同時給予了一個人類重生。
取出一點龍的心頭血,就能讓白骨上長出血肉,逝去的靈魂重回軀體。英諾森望著自己重煥光彩的肌膚,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,他少年時偷聽到的并非虛言,親眼目睹靠龍之心復生的少女后,那詭譎的場景在他日益衰老的大腦中卻愈發清晰。
龍的離開帶給大陸短暫的恐慌,失去它的人們不得不四處爭奪,試圖通過戰爭維系一直以來的生活。
神廟的勢力也在逐步擴張,甚至取代了城邦的統治者獲得了更高的地位,而神廟新的主人沒有調停戰爭,因為紛爭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與不幸,而這些都會驅使人們向神廟獻上更多財富來換取幸福。
龍蘇醒了,它再次見到那個叫英諾森的少年時,對方已經成為神廟毋庸置疑的主人,盡管他仍會恭敬地請求龍使用魔法,然而小龍坐在華麗的高高祭臺上時,卻無法再感受到第一次被人類供奉時的滿足。
愿望伴隨著貪婪涌向神廟,人類開始祈求美貌、權力和地位,龍履行著每一個愿望,但每一次實現,它都要吞噬祈禱者的欲望與痛苦,這些情緒在它體內積聚,像腐爛的火山,讓那顆嶄新的心臟蒙上臟污。
阿特納斯開始做噩夢,夢中它化為丑陋的怪物,被人類以自己的名義祭拜、欺騙、屠殺,它從夢中驚醒時,面前依然是英諾森慈祥的臉龐。
“阿特納斯大人,”他老得太快了,在龍還沒有感覺到什么的時候,他又從少年變成了胡須花白、皮膚皺巴巴的老頭。
“您的時限即將降臨,是否允許我親自為您開啟下一次復生?”
龍這次沒有立即答應,它始終記得人口中光明女神的戒律——生老病死,這是自然的規律,無論誰也不能打破。
而這位擅自打破戒律的助手已不值得它信任。在遲遲沒有得到允許后的一個夜晚,有人溜進了阿特納斯的山洞,將匕首插入了它隨著呼吸起伏的胸口。
龍再度醒來時,發覺人類的世界似乎有什么已經徹底改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