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至有次他感冒發燒,還是小叔背著藥箱去他家瞧的病。
轉眼到了秋天,醫館后院的山楂樹結了果。
小叔把山楂曬成干,給我裝了滿滿一布袋:
“北京干燥,泡水喝敗火。”
他說話時,鬢角的白發又多了些,卻比二十年前賣書時笑得更舒展。
這天我正在醫館幫著曬藥材,鎮黨委書記突然來了,身后跟著個扛攝像機的年輕人。
書記拍著我肩膀:
“耀娃啊,縣電視臺想做個專題,講講你和志德大夫的故事,弘揚一下咱這知恩圖報的風氣。”
小叔一聽就擺手:
“可別拍我,我這手都是老繭,上電視不好看。”
“好看!”書記哈哈大笑,“您這雙手,可是捧出了個大學生,救活了多少鄉親,誰敢說您這手不好看!”
專題片播出那天,全鎮的電視都調到了縣臺。
畫面里小叔給虎娃她娘扎針,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的白大褂上,藥箱上的補丁清晰可見。
解說員說著“賣醫書供侄子上大學”的往事,我看見電視畫外,二叔家雜貨鋪的門簾動了動。
他露出半張臉,眼神復雜地盯著屏幕。
沒過幾天,小叔收到個匿名包裹,里面是兩斤上好的西洋參。
還有張字條,墨跡很淡,寫著“給弟弟補身子”。
小叔拿著字條看了半天,最后把參片放進了給鄉親們熬的公共湯藥里。
我望著藥罐里翻滾的藥材。
蒸汽氤氳中,仿佛又看見二十年前那個賣書的午后。
小叔背著空藥箱走在田埂上,布衫被風吹得像片要飛走的葉子。
而如今,這片葉子終于落在了扎根的地方。
連帶著那些曾經的褶皺和補丁,都在陽光下舒展成了最妥帖的模樣。
假期快結束時,我又告別鄉親和小叔回到了北京。
而專題片播出半年后,我接到小叔的電話。
他說大兒子想考北京的教師編,小兒子琢磨著跟我學醫療器械維修。
我連夜給他們收拾出兩間屋子,陽臺上擺好了小叔愛吃的山楂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