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對強烈的質疑,林川早有準備。
“我知道此法兇險。但請諸位想一想,是坐以待斃,眼睜睜看著所有人被痘瘡吞噬?還是冒險一搏,為大多數人爭取一線生機?”
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帳內每一張猶疑不安的面孔。
“諸位,此非匹夫之勇,更非盲目涉險。如今疫病四起,流言紛飛,誰也不知這天下究竟蔓延著何等惡疾。但在我孝州城內,痘瘡已現,鐵證如山!它就在我們眼前,每日奪人性命!”
“難道我們就因畏懼風險,便坐視不理,任由這高墻將孝州變為一座巨大的墳冢?任由成千上萬的百姓在隔絕中等死,直至十室九空,只留下一座死城?!”
“不!封鎖,只能暫緩蔓延,卻救不了人命!若不行非常之法,搏一條生路,我等今日所做一切嚴防死守,終將失去意義!屆時,城破人亡,只是時間問題。”
“此刻冒險,是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無謂犧牲!是為了給這滿城百姓,爭一個活下去的機會!這,才是我們身在此位,不可推卸的責任!”
林川的話語如同重錘,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。
帳內一片死寂,只余下粗重的呼吸聲。
絕望與希望,恐懼與責任,在這沉默中激烈地交鋒。
杜仲老醫官顫抖著手,想要端起茶杯,卻幾次未能成功。
他最終放棄,深深吸了一口氣:“將軍……老朽……并非貪生怕死。只是此法……亙古未聞,實在……實在關乎千百條性命啊!若有不測,我等皆是千古罪人!”
“杜老。”林川的目光轉向他,“坐視不理,任由疫情吞噬孝州,難道就不是罪過嗎?非常之時,若仍固守成規,才是真正的絕路。我們現在要做的,不是爭論對錯,而是如何將這條險路,走得盡可能穩妥。”
林川知道,必須拋出那個超越時代的核心理論了。
“諸位所慮,我當然明白。但諸位可曾想過一個現象?為何那些從斑疹傷寒中康復的兵士,短期內不會再染同癥?為何民間有過痘關之說,意指一旦出過痘疹,便終身不再懼怕此癥?
他停頓片刻,讓這個問題在眾人心中沉淀,然后一字一句地拋出石破天驚的結論:
“因為,人之一生,對這等惡疫,只得一次!此乃天地造化之定數!一旦染病康復,體內便似有了克敵之印記,終身不忘,能御強敵于外!”
這話如同驚雷,在帳內炸響。
杜仲等人瞠目結舌,連秦硯秋也美目圓睜,滿是不可思議。
這個觀點,完全顛覆了他們對疫病的傳統認知!
“將軍此言……可有依據?”
杜仲行醫多年,觀察過無數病例,隱約感覺似乎有此規律,卻從未有人如此篤定地將其總結為普適的定數!
“此乃林某從極西醫者處聽聞,并結合多年觀察所得。”
林川無法解釋現代免疫學,只能托詞于海外,“諸位細想,是否如此?那些出過痘的康復者,可曾再有二次感染?”
帳內一片寂靜,眾人都在急速思考著過往的經驗。
秦硯秋越想越覺得林川所言,竟與事實高度吻合!
“將軍明鑒!確如將軍所言!康復者再入疫區而無恙者,并非孤例!若……若此論為真……”
作為一個頂尖的醫者,她瞬間抓住了其中的關鍵。
“那主動染上一次可控的、輕微的痘癥,豈非如同……如同讓身體先經歷一場演練?以此換來終身不再受其荼毒之身?這……這竟是絕境中的一線生機!”
“正是此理!”林川環視眾人,“我們如今要做的,不是去硬抗那肆虐的、奪命的野毒,而是想辦法,找到一種溫和的痘毒,讓它只在人體內引發一場小恙,如同點燃一枚烽火,警醒并操練體內的護衛,讓其熟識此敵,從而獲得終身抵御強敵的能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