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茶
李氏仍然是光彩照人的模樣,乍一看與往日無異,宋滿細看一眼,卻發覺她的妝容首飾都比昨日更為用心,粉黛薄施,唇如朱丹,一點櫻桃紅更顯得嬌俏艷麗。
她現在算是宋滿的直接競爭對手,從原身和懋嬪的記憶來看,用陰謀算計的可能性倒不大,可以算是良性競爭關系。
宋滿對李氏態度客氣,也是從這點出發,其實原身和李氏的關系還算過得去,雖然并非親如姐妹,但也頂多打嘴皮子官司,鬧個半紅臉,比竟抬頭不見低頭見,隔兩天還是得照常說話。
這是很正常的,同在一屋檐下,爭著同一個男人,很難親如一家,但并未互相構陷算計,詆毀傷害,已經算是難得的了。
從宏觀角度,整個四阿哥的后院在皇宮中屬于一個小個體,她們現在都生活在康熙那位大爺和德妃這位婆婆的眼皮底下,如果真起了大爭端,鬧得后院雞犬不寧,四福晉這位正經兒媳或許還能安穩,她和李氏絕對是
新茶
她是很珍惜這條白來的小命,也希望能在此過上安穩舒適的生活,但要她處處蹩手蹩腳、委曲求全畏縮著活,哪怕能活到八十,請問她求什么呢?
總是要舒服快樂地過,才對得起她自己。
她這個理由并無問題,四福晉等人均無異色,李氏支頤道:“我那倒還有春日爺賞的龍井,聽說還是什么明前貢上的,我也喝不慣,擺放著多可惜,也請宋妹妹擔待著,替我喝了吧。”
她語調不緊不慢,眉目帶笑,也是雨后海棠般的嬌艷動人。
可惜說出來的話并不像她這個人那樣動人。
她這一番話,既表現了四阿哥對她的寵愛,又暗踩宋滿替她打掃不要動的東西,自然抬高了自己的身份,這是她從前常用的手法,宋氏性情軟弱也不是沒脾氣,反唇相譏不過,也會在四阿哥面前告狀,可惜告狀的手法不過關,每每反叫四阿哥嫌煩,將人推遠了。
腦子里翻滾著原身的記憶,宋滿臉上表情無懈可擊,幾分驚訝幾分無奈,“也罷,妹妹若不喜歡,便給我吧。其實妹妹若嫌清茶甘苦,加些蜜餞調和,做果子茶飲也不錯。”
她好像完全沒意識到李氏對她的隱晦功績,反而真誠地給她提出意見,李氏有一種拳頭打進棉花里的感覺,憋得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看著她誠摯的面容表情,和滿口的“妹妹”,李氏一口茶好像梗在喉嚨里
四福晉忍著笑,道:“今年的明前茶聽說是很好的,可惜我也吃不慣,額娘賞的一些,都沏給爺吃了,爺倒是喜歡得很。——秋衣的料子也快發下來了,兩位妹妹到手,若有什么不喜歡的地方,千萬快些來告訴我,我好叫人拿回去換。”
發出來的宮份料子送回去退還,自然不是宋滿李氏這樣的小格格能做到的,就連宮中的小嬪妃們也幾乎不能,只有托四福晉的面子。
宮里幾位掌宮權的妃子的兒媳,都有這個臉面。
這是正經事,哪怕李氏也顧不得生氣,心思已經飄到新衣上去,宋滿心里算著時間,感慨全人工時代果然什么事都費時費力。
現在才剛要進入六月,按京城的天氣,秋衣上身怎么也要八月,中間這兩個月,就是供縫制、拆改的空余。
大頭的衣裳送到針線房去做,那里也有三六九等,哪個宮的要緊,哪里的不必著急,阿哥所里,福晉們還好些,格格們要想先穿上繡房的新衣,只能靠銀子開路了。
于是多半還是自己房里忙活,主子奴才一起動手,做出精美合心的秋裝上身。
這樣的日子,大概得過到出宮分府之前。
宋滿給自己鼓了鼓勁——加油吧,現在她只能使兩個宮女,如果明年遷宮,能被提拔份例,口頭上得到庶福晉的稱呼,就能再多兩個宮人服侍,這是懋嬪記憶中李氏的待遇,事關生活水平,宋滿絕不服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