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女子被稱為“大人”,也就是女官了,這涉及了黃時雨的盲區(qū),對于“女官”這個詞的具體概念一無所知,但反應(yīng)不算慢,立即給聞大人板板正正地見禮,“見過聞大人。”
貴婦輕笑一聲,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,與華山長頑笑道:“鄉(xiāng)間野坊之物竟也能得你這么高評價,想來真有幾分水平,不過,我若沒記錯,你統(tǒng)共也就喝過那么一次蘭霜茶,還是一年前。”
華山長面色不虞,“說得好似你喝過很多次似的,哦,你確實經(jīng)常喝,那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兒,我若在畫署三不五時進(jìn)一趟永壽宮,也能喝!”
素來老成持重的華山長竟跟個孩子似的與人爭長論短。
黃時雨看呆了。
這位聞大人見怪不怪,慵懶地拂了拂廣袖,目光重新瞥向黃時雨,問了幾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,譬如今年幾何,可識字,高堂貴姓。
黃時雨心神驚晃,面上卻出奇地鎮(zhèn)定,只揣著手和緩而清晰地一一作答。
當(dāng)聽見“母親姓周”,聞大人眼底明顯地閃過一線失望,賞了黃時雨一枚銀質(zhì)書簽,客套地夸了句點心不錯,便不再多說什么。
好精致的賞玩……
黃時雨接過書簽,再次施禮應(yīng)謝。
這里便沒有她什么事了,她知情識趣地告退,好在華山長沒令她等太久,總算讓她見到了闊別已久的《文公散集》。
黃時雨小聲地問華山長:“聽說蘭霜茶乃洛南名茶,聽您意思似乎又只在永壽宮,所以……能喝到這種茶的是不是都是進(jìn)過宮的人?”
華山長點點頭,“基本可以這么認(rèn)為。”
“茶農(nóng)采三月蘭霜上貢,同年九月的則可以作為御賜之物賞公卿勛貴,因而坊間流通的皆為九月蘭霜,以牛乳煎之味道略淡于三月,但也可稱之為蘭霜乳茶,不過你家用的卻是紅蘿。”
其實澤禾這種地方能用上紅蘿已很良心了。
黃時雨赧然強(qiáng)笑。
華山長渾不在意,“沒說你家不好,味道算我喝過的所有紅蘿里頂尖的,再說一分價錢一分貨,倒也不算奸商。”
華山長真是個寬宥之人。
黃時雨暗下決心以后得多孝敬他。
鹿錦書院的華山長受雇于朝廷,享朝廷俸祿,進(jìn)過宮不算稀奇。
可是金主,年紀(jì)輕輕的,無官無爵,是怎么混進(jìn)去的呢?
他看起來并不像內(nèi)侍……黃時雨搖了搖頭甩掉不切實際的猜測。
別說他不像,即便真的是,也不會來書院啊。
黃時雨估量他多半是某個世家子弟。
不禁感慨小小澤禾真是廟小妖風(fēng)大,池淺王八多,一個個都是京師里的貴人,就連要告她的裴員外京師都有人。
就她不是京師的。
且說這位造成了黃時雨諸多困擾的裴員外,已來到了繁華的京師,
裴員外的親表哥裴大人,官拜吏部從五品員外郎,當(dāng)值的官署就在皇城內(nèi)里,皇帝一句召見那提著衣袍小跑著就能過去的,可見吏部離皇帝有多近,僅次于翰林院。
但裴員外沒搞明白一件事,官署離皇帝近,不代表本人就能親近皇帝。
在吏部上衙一輩子也沒見過圣顏的大有人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