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,我們畫署今年接到了離京采風的旨意,人人爭之,為君效力……”黃時雨打破了靜悄悄,相顧無言的局面。
程氏詫異地抬眸,目光與她相接,有過片刻的僵硬,卻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“為君效力是好事情,”她低低道,方才還深凝的目光突然間竟有些失神,“你,也想為君效力嗎?”
眼眶驀地一酸,已經越來越擅于隱藏情緒的黃時雨早就有了不讓眼淚流出的能力,她淺笑點了點頭,“嗯,我想。”
程氏扭過頭,不看她,淡淡道:“阿珣,不會同意的,你告訴我也沒用。”
“我不是來求您做主的,我,只是覺得不能讓您白疼我一場,總得有個相對正式的告別。”黃時雨惴惴起身,走到了她面前,比任何時候都慎重跪了下去,用力磕了兩個頭。
程氏的視線重新看向了她,跪在腳下的小姑娘,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大姑娘。
簡珣才兼領了通政司正五品右參議,身兼二職,大有葉學士當年的雛形,正是春風得意之時,就連心愛的妻子也益發(fā)溫柔小意,少了幾分少女的任性,多了些許少婦的知情識趣。
樂不思蜀,他早忘了當年按部就班的規(guī)劃。
有趨炎附勢之人試圖進獻健康美貌的奴婢,也有心狠的獻上自家美貌庶女,無一例外,皆被他一一回絕。
他的妻子又不是不能生,只是還需要一些機緣。
以他之聰慧自然也知人們背后懷疑他不能人道,可他并不在意,能不能人道他的妻子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鳶娘去年嫁的人,今年將將誕下嫡子,簡欣蘭忍不住在背地里發(fā)笑,又不敢當著程氏的面亂講,便私下里與自己的阿娘說笑:“當初若是娶了我們鳶娘,今日怕是兩個孩子都有了。所以人就該門當戶對,小門小戶養(yǎng)的,誰知道身上干不干凈有沒有隱疾。”
老太君怒斥道:“閉嘴。”
“你以為在我跟前嘴上沒個把門,跑去外面就能關好口舌?”
“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,珣哥兒如今的出息你難道一絲也看不出?他是你爹最看重的后輩,也是族里數一數二的,你與鳶娘所倚仗的娘家,早晚都得倚仗他。我們簡氏最講究族人團結和睦,你休要得意忘形!”
簡欣蘭被親生母親劈頭蓋臉好一頓訓斥,唯唯諾諾說不出了話。
舫西的掌事與掌柜終于來到京師,果然有不少年輕人,其中一名能力最為突出的原是簡珣為蕊珠挑選的夫婿,只沒想到她行差踏錯,在品行上出了問題,自然不能再與之相配。
此事程氏也有一定的責任,到底是憐惜蕊珠年輕貌美,便將她指給另一名稍顯稚嫩的小掌柜,年紀不大外貌還說得過去,性格溫溫吞吞,兩人將來好好過日子,比給人做通房自在一百倍。
簡珣不意才送走一個通房,阿娘竟又給他安排了一個,不是旁人而是天冬。
天冬是程氏的二等丫鬟,相貌出眾,機靈勤敏,以她的能力做一等也綽綽有余,但清苑一個蘿卜一個坑,其他的一等比她更能干。
更令他火冒三丈的是天冬還是梅娘向程氏推薦的,理由是他用膳時多看了天冬一眼。
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多看過誰一眼。
闔府上下多少年輕的丫鬟,難不成要他以后都閉著眼走路。
氣歸氣,腦筋一轉,他忽然想到了另一層,梅娘該不會吃醋了吧?
這個可能令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揚,好不容易才強壓下去。
心里的得意肉眼可見地直往外冒。
登時也不覺得天冬礙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