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簡府的路上,馬車將將駛入宣道坊道,黃時雨早已上眼皮與下眼皮直打架,腦袋一點一點,下午腳不沾地忙活兩個時辰,又是抬水又是拖桶,自從坐進高枕軟褥的車輿,細嗅柔雅熏香,困累便止不住上涌,周身綿軟。
簡珣喚了聲“梅娘”。
黃時雨下意識抬手揉眼睛卻被一只比自己大一圈的手包住,掙不動,她不解地睜開眼。
簡珣的眼眸明亮而有神,直言道:“你手好臟,不怕把眼珠子揉瞎么。”
臟?
黃時雨睜大眼,目光落在被簡允璋攥住的右手,食指與拇指的甲縫赫然藏著黑影兒,設色場的幾捧井水明顯沖不凈積攢一整日的泥垢,而簡允璋的指甲卻干凈透明泛著健康的粉澤,指頭整齊圓潤,漂亮極了。
如此鮮明的對比,令姑娘家自慚形穢。
黃時雨驀地縮回自己的爪子,“誰像你呀,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兒,就連指甲都是丫鬟定期修剪。”
上回她就親眼瞧見簡允璋與白露相對而坐,含笑漫然聊天,這本也沒什么,令她大為震驚的是白露居然在幫他修剪指甲,兩手捧著他的一只手,無比熟稔。
還是琥珀見多識廣,解釋道:“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都這樣,不足為奇,其實何止手,便是腳也都不會自己動手,光是修磨的工具已不下七八種,我也想幫你修,可你總是不讓。”
黃時雨幾乎要懷疑簡允璋私下吃飯是不是也要人喂。
“難道琥珀不幫你修剪?”簡珣不喜歡梅娘這一刻的目光,仿佛他是什么四體不勤的紈绔。
黃時雨搖了搖頭,“我不習慣。”
雖然與自己的生活方式大相徑庭,簡珣也不會大驚小怪,只如常道:“等會兒我幫你吧,你這指甲好多豁口,留著容易藏污納垢。”
“你自己都是丫鬟剪的,何來手藝幫別人,我怕你把我手指頭剪了。”黃時雨甩開他的手。
簡珣并不將她的譏諷放在心上,反而認真解釋:“我確實鮮少動手,可是見得多了自然而然學會,不信你讓我試試。”
黃時雨不依,才不要把手兒給他亂摸。
簡珣笑道:“你是不是害羞了,心思真多,我只是怕你弄臟床鋪,誰讓咱倆得睡一塊。”
“我又沒要回來。”
“旬假不回來怎么成,你可是我最喜歡的女人。”
簡允璋的戲有時候挺多的。黃時雨懶得同他掰扯。
不過他說的也沒錯。
再次提醒了她的身份。
香雪居的丫鬟們備下香湯熱水,黃時雨痛痛快快泡了個澡,沖去十日的辛勞疲倦。
簡允璋還有功課沒完成,接她回家又徑自去了書房,但并未明確表示今晚宿在何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