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時雨身著鳳冠霞帔,青綠織金錦緞廣袖長衫五十八副褶裙,每走一步,奢華與靡麗若隱若現,那是五個大繡娘并十二個小繡娘耗時近半年的心血。
而她頭上的珍珠寶石金鳳冠,足足鑲了一百零八顆瑩潤的松海珠,十八顆鴿卵大小的通透寶石,脖子被壓得隱隱發酸。
這是一場外人看來盛大又隆重的儀式,而黃時雨對自己的第一段婚姻只有繁瑣,饑餓,焦渴,疲憊的記憶,當然也有微許的甜蜜與憧憬。
但那樣不合時宜的情緒猶若一戳即破的泡沫,頃刻泯然于眾。
送親與迎親隊伍踏入城門,簡珣在眾人的簇擁下騎著高頭大馬迎接,隊伍又變長一大截。
入夜,總算來到了簡府,朱紅色的正門打開,燈火通明,亮如白晝,數十個穿著華麗說吉祥話的親戚仆婢魚貫而出,全福人與媒人笑吟吟上前,分開大紅織金的花轎錦簾,花轎四周還綴著桃紅繡球,分外喜慶。
黃時雨迷迷瞪瞪,被她們攙扶下轎,兩手藏在袖中遵照長輩的叮囑,始終舉著團扇遮面,微微垂眸,不得亂瞟亂看。
透過紈扇隱約可見一名高高的郎君來到正前方,不用猜也知是簡珣,他將馬鞍橫在地上,請她跨過,謂之“平安”,這是金平的風俗。
左右立即為黃時雨輕提厚重的繡裙,助她抬腳邁過,眾人一片撫掌叫好。
影壁前停著一輛大紅織金的彩車,用來給新婦代步,其余賓客亦有代步的車輿。
黃時雨上車后被送到祠堂拜天地、高堂、對拜,接下來基本就與世隔絕,坐著彩車進了不二梅齋,在仆婢的簇擁下靜坐新房。
從這一刻起她才能稍作休息,解決內急,再喝點水吃些點心,但不能用太多,至于為何不可以吃太多,黃太太和曹媽媽的意思一致,吃的太撐不方便活動,影響簡珣的體驗。
關于這種事,都要以男方為主,黃太太警告她不許掃了姑爺的興,也休要哭哭啼啼,又想起黃時雨早就隨簡珣進京破過身,那今日洞房便不是頭一遭,應該不會哭泣,但也警告她必須聽賢婿的話,賢婿讓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。
黃太太只把這個姑娘當搖錢工具,況且自己也只會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,于是開始傳授黃時雨討好男人的法子,千萬不可端著,因為男人就喜歡下作的。
黃時雨喉嚨發緊,干嘔了一聲。
黃太太臉都綠了。
只有姐姐黃鶯枝悄悄提醒妹妹注意安全,不管是第幾次都得保護自己不受傷,一旦有任何不適也要大膽說出來,身為夫君自會體諒她的難處。
黃時雨揣著手坐在床前發呆。
安謐祥和的婚房,當中一只鎏金的麒麟送子銅爐,輕煙裊裊,馨香襲人。軟紗紅帳,帳頂繡著瓜瓞綿延圖,戲嬰圖,四角垂著福祿壽齊全的香囊。紫檀的桌案上高燃一對龍鳳花燭,另有二十余盞造型各異的羊角明瓦燈,把個內外照的通明。
房中立著琥珀、柳兒、曹媽媽并黃家為黃時雨準備的四個陪房丫鬟,其余四個則是不二梅齋的一等丫鬟。
時下講究聚氣,不會將睡覺的內寢造太大,但外寢也就是連通內寢的房間不講究,亦是夫妻起居的重要活動場所。
這么些丫鬟自然無法都擠進內寢的,大部分站在外面,只有琥珀和曹媽媽陪黃時雨坐在里面。
直到聽見全福人的催妝詩,黃時雨才被攙扶著行至外寢,這一步是為了請丫鬟們在拔步床撒諸果,俗稱撒帳。
簡珣雙眸明亮,毫不避諱地望著黃時雨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