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目光從微涼的茶盞又投向了初秋的窗外,原來一年又過去了大半。
按照澤禾的風俗和阿爹的規矩,明年她得嫁人了。
寸土大的地方,適齡且家世相當的也沒多少。
其實她對未來夫君的要求一點也不高,是個正常人就行。
從前大言不慚的憧憬也不過是閨閣女子說夢。
每個女子都有做夢的權利,夢想完美的愛侶模樣,但大家都很清醒,沒有人真的當真。
只有發癔癥的才分不清夢與現實。
故而,黃時雨對阿爹將要把自己許給誰根本沒抱多大希望。
最差也不過和離,將來同姐姐做個伴兒。
她和姐姐去縣里或者京師,總能找到養活自己的路子。
至于家,姐姐說女子嫁了人就再也沒有家。
中秋闔家團圓,白日踏秋晚間夜行賞月,乃澤禾一年一度的盛會。
黃時雨晨間吃了塊月餅就在房中認真讀書。
大約申時辛夷又來了一趟黃家,這是今日的第二趟,辰時那會子因為送節禮就來過。
黃太太分外熱絡,滿臉堆笑,拉著辛夷的手問簡夫人有什么吩咐。
辛夷含笑道:“黃二小姐的水墨靈氣逼人,畫的十二花冊頗得夫人眼緣,為此夸贊了數日,趁著今兒兆頭好,這不就遣我來邀請二小姐過府一敘。”
黃太太連忙吩咐身邊的婆子通傳黃時雨,又得意道:“這孩子確實有慧根,隨她娘……”一時口快,她急忙卷回舌頭,這個說話不過腦子是老毛病了。
見辛夷并無異色,黃太太才訕笑道:“嗐,我們家老爺雖科舉不順卻也詩書棋畫略通一二,養的孩子自然差不到哪里。”
辛夷稱是,恭維了黃時雨幾句,熱情話又密的黃太太立刻聊得更起勁。
黃時雨梳洗整齊來到了上房問安。
黃太太人模人樣地叮囑黃時雨——諸如時刻記著規矩,好生陪簡夫人說話不可失了分寸等等。
黃時雨無不應是。
辛夷主動打斷了黃太太的聒噪,拉著黃時雨的手,對黃太太道:“那我便回去復命了,太太留步。”
說罷,帶著一直在忍耐的黃時雨離開了壓抑的黃家。
多年后再回想這一日,黃時雨都覺得老天爺一直在給她下預兆,比方早晨醒來迷迷糊糊腦袋磕了床頭架子,烤栗子時燙了手,疼得她站起來捏耳朵,偏她就是一無所覺。
人安逸的時候大多沒啥感覺,突然疼起來往往又木木然。
毗鄰多年,第一次踏進簡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