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時雨吶吶無言,艱難地拉回神志,卻唯能道一句蒼白的“對不起”,然后輕輕擦拭他臉頰的淚珠,卻越擦越洶涌。
原來他委屈之時也會哭,像她一樣難過。
書房外,丫鬟們有的鉆進茶水房有的站在廊下,豎齊耳朵偷聽屋里動靜。
曹媽媽在園子里盯半晌,也豎著耳朵聽,可惜什么聲響兒都沒有。
誰也不清楚小兩口正在做什么。
話分兩頭,說回這廂的清苑。
程氏也不好過。
今早之事,舉凡是個正常男人都會默認,畢竟酒醉誤事,算不得大過。
在不得罪妻子的前提下還能抱得美人歸,這么好的臺階程氏都為簡珣鋪好,千算萬算沒算到他竟不肯下。
只默許蕊珠搬進一間比從前寬敞的屋子。
日子古怪而靜謐地翻了又翻,惴惴不安的曹媽媽帶來一則消息:“少爺在書房一連歇了六晚。”
既沒去上房找梅娘,也沒有去西南角蕊珠房里。
他白日上衙,晚上回府面也不露。
聽說進食也不如從前,幾經打聽才知是因大病一場,燒得滾燙滾燙,持續了兩日,天天還像沒事人一樣上衙。
“夫人莫要驚慌,少爺目下已經沒有大礙,素秋親口說的。奴婢為此專門守在梅齋園子瞧過,看見少爺走路平穩有力,郎中也說他可以停止湯藥。”曹媽媽字斟句酌,低聲細語道,“是了,昨晚少爺歇在上房,中間要過一遍水,再多的奴婢也問不出啥。上房的丫鬟如今都不怎么聽奴婢的話。不過既然都要水了,想來已經和好。”
夫妻床頭吵架床尾“打架”,知道“打架”了多半是沒大問題。
阿珣是個傻的,但凡梅娘肯哄他一哄,什么事都沒有。
程氏疲憊地嘆了口氣。
蕊珠被安排在緊鄰梅齋的小跨院,院子還算清幽,唯有一間西廂房并一間耳房才屬于她。
少奶奶賞了她兩套足金的頭面,外加雙倍月例,是個心善又容得下人的好奶奶。
少爺,卻什么都沒給她,連句溫存的話兒也沒有。
十六那日她并沒有睡著,也不敢睡,擔驚受怕了一晚怎可能瞇住眼睛。然而曹媽媽告訴她,只需流眼淚不說話少爺就一定會憐惜,男人都這樣,對柔弱的女人狠不下心。倘若少爺醒來動了欲念,她就推說身上疼,不方便。少爺仁慈,定不會為難她。
只要少爺認了就算過關。
過關后夫人自會教她將來如何圓謊。
不意少爺用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涼目光打量她,仿佛要將她看穿,抓出藏在靈魂深處的陰暗。
她在心里寬慰自己,少爺沒見過多少女人,只要自己不松口,再有夫人幫襯,定會長長久久瞞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