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道成年男性的目光在昏暗的夜色里無聲交鋒,中間隔著一個秦玉桐。
山風獵獵,將周錦川身上那股硝煙、泥土和血腥氣混合的味道,吹送到秦奕洲的鼻端。
周錦川的眼神像一匹舔舐傷口的孤狼,疲憊,暴戾。那眼神更像是在透過她,對她身后的男人進行無聲的挑釁。
而秦奕洲,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,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,不起波瀾,卻能吞噬一切。他甚至沒有分給周錦川一個多余的眼神,仿佛那人只是山里一棵不值得在意的樹,一塊礙眼的石頭。
懷中女孩的肩胛骨微微發抖,他垂眸,將她身上那件本屬于他的過分寬大的外套攏得更緊了些。像是在守護一件絕無僅有的珍寶,不容許任何污濁的視線覬覦。
秦玉桐僵在他懷里,不敢回頭,也不敢去看,被這兩種氣場夾在中間,如坐針氈。她的心被分成了兩半,一半是對周錦川傷勢的擔憂,另一半,是在秦奕洲面前無法言說的心虛。
她不敢動,甚至不敢表現出對周錦川過多的關切。
她知道,爸爸不喜歡他,或者說,爸爸不喜歡她身邊的所有男人。
“回屋去。”他有一種天然讓人無法抗拒的權威,“這里冷。”
秦玉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。被秦奕洲半攬著肩膀帶離現場時,她忍不住回頭,飛快地瞥了周錦川一眼。
周錦川也正看著她,在他看清她眼里的擔憂和歉意時,那張緊繃的俊臉上,忽然扯出了一個極淡、自嘲似的笑。
他懂了。
醫務組的人在給周錦川處理傷口。
那道傷口在左臂上,不算深,但很長,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開的。血已經止住了,碘伏擦上去的時候,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,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,任由那點猩紅的火光在昏暗的臨時醫務室里明明滅滅。
秦玉桐隔著一扇玻璃窗,遠遠地看著。
她不敢過去。秦奕洲就坐在她房間里,正用一種不疾不徐的語調和市局派來的刑偵隊長通著電話,冷靜地安排著后續事宜。
每一句話,都決定著落溪村未來幾十年的命運。
她只能看著周錦川被紗布一圈圈地纏上手臂,看著他脫下那件破爛染血的迷彩服,露出底下精壯結實布滿細小劃痕的胸膛。
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總會朝她這邊飄過來。
終于,秦奕洲掛了電話。
“明天一早,我讓小張開車送你去機場。”他走到她面前,替她理了理額前微亂的碎發。
劇組在湘西的拍攝基本結束,是該走了。
可秦玉桐心里一空,猛地抬頭看他:“那你呢?爸爸你不跟我一起走嗎?”
“這邊還有些收尾工作,”他淡淡道,“我晚兩天。”
“那我等你一起!”她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,帶著幾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撒嬌和依賴。
秦奕洲看著她,狹長的眼眸微微彎起,像是含著笑,又像什么都沒有。
“聽話,”他揉了揉她的頭頂,像在安撫一只不聽話的小貓,“劇組不能沒有你。早點回去,別讓大家等你。”
他總有辦法讓她無法反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