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錦川再次吻下來,這次不再管鏡頭、不管劇本、不管現實還是虛幻。
他們翻滾間撞翻床頭玻璃杯,一串水珠沿桌沿滴答墜落,有人敲門說時間到了,但沒人敢進去打擾。
攝影棚里的燈光冷白明亮,把秦玉桐的皮膚照得近乎透明,每一寸細微的顫抖都暴露無遺。
她仰面躺在床上,周錦川壓在她身上,高大的身體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。他動作粗糲,沒有溫柔,也沒有多余的話語,只是機械地重復著劇本里設計好的親密與掠奪。
秦玉桐突然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悔意——不知是屬于黃濟寧,還是屬于自己。
疼痛從每一次撞擊中蔓延出來,那種撕裂感混雜著冰涼和麻木,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在演戲還是現實。周錦川看起來毫無情欲,眼神空洞而專注,只把自己當成唐墨,把這場纏綿當成任務,一步步推進劇情。
“你輕點……”秦玉桐終于忍不住低聲開口,她聲音發澀,帶著一點哭腔,卻又倔強地咬緊牙關,不肯讓淚水掉下來。
周錦川愣了一下,他停頓片刻,額前碎發濕漉漉地貼在眉骨上。他低頭看了她一眼,那雙總能攝住鏡頭、征服觀眾的黑眸,此刻卻只剩下一層淡淡霧氣,看不到底色。
“疼嗎?”他嗓音沙啞,比平時更低沉,“要不要喊停?”
“不用。”秦玉桐搖了搖頭,下意識攥緊被單。她想笑,卻怎么也笑不出來,只覺得心口悶得慌,好像有團棉絮堵在那里,上也不是,下也不是,說什么都顯得多余。
導演遠遠站在監視器后方,大氣都不敢喘一下。這場戲拍的是極致占有與屈服,可此刻兩個人之間卻只有僵硬和隔閡,沒有半點化不開的曖昧或火熱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太用力了?”秦玉桐聲音很小,小到幾乎只能被枕邊的人聽見,“我們可以慢一點。”
周錦川沒動,他盯著女孩泛紅的臉頰,又看看那道已經浮現淺紫痕跡的小臂。他忽然松開手指,從她身側撐起身體,有些狼狽地喘息了一下。
“對不起,”他說,“我……”
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,卻沒有再往下說。他明明是個把戲當命的人,這種時候應該全情投入才對,可他偏偏抽離得厲害,就像靈魂漂浮在外面,看別人演自己的角色一樣疏離陌生。
“沒事。”秦玉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,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又拉過絲被蓋住胸口,只留下一截纖細鎖骨暴露在空氣里。
“你剛才,是不是走神了?”秦玉桐忽然問,她睫毛顫抖,瞳孔深處藏著一絲受傷和困惑,“你不像以前那樣認真。”
周錦川沉默良久,他將額頭抵向女孩肩窩:“可能吧。我只是……太累了。”
他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廓邊緣,很燙很重,但里面沒有任何旖旎意味,更像是一種疲憊至極后的短暫依賴。他閉上眼睛,一瞬間連背脊線條都軟下來,好像卸掉全部偽裝,再也撐不起那個完美無缺、永遠自信張揚的大影帝形象。
“我們休息一下吧。”他輕聲說,然后翻身坐起,將亂七八糟散落床尾的一件羽絨服撿起來遞給她,“別凍壞。”
現場安靜到連攝影機運轉時電流摩擦聲都變得刺耳起來。有工作人員試圖靠近,被導演揮手攔住。
秦玉桐接過羽絨服裹住自己,她蜷縮膝蓋坐起,小腿搭迭于真絲床單之上。一縷長發垂落臉側,將表情遮去大半,只剩唇瓣蒼白如紙。
“其實不用這樣拼命,”她終于鼓足勇氣說道,“哪怕只是演戲,你也可以保護自己啊。”
周錦川苦笑:“可如果我保護自己,就會有人覺得,我不過如此。”
話音未落,他忽然抬眸望向女孩,桃花眼盈著微光,“你呢?剛才那些臺詞,是你的本意嗎?”
秦玉桐怔忡片刻,然后緩緩搖頭:“不知道。我分不清,到底是黃濟寧喜歡唐墨,還是我……”
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,因為門外傳來敲門聲,一個年輕助理探進腦袋,小心翼翼道:“可以補妝準備第二遍了嗎?”
兩人同時回神,各自整理衣物與表情,將真實埋入虛構之殼內,再次成為熒幕上的獵人與獵物。
第二遍開拍。
秦玉桐重新躺回真絲床單上,身下還殘留著上一場戲留下的一點濕潤和溫度。那種微妙的黏膩感讓她有些難為情,也說不上是羞恥還是安慰,至少,這一次不會那么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