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國公府。
書房。
夜露已浸得窗欞發涼。
燭火燃得昏沉,燈花偶爾噼啪爆開,將滿架書籍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,搖搖晃晃。
陳宴倚在紫檀木椅中,玄色錦袍下擺隨意垂落在地,一雙云紋皂靴徑直搭在桌案上。
他后腦勺抵著椅背,目光沉沉地鎖在屋頂的藻井紋樣上,那紋樣繁復如棋局,卻半點沒入他的眼。
兩道劍眉擰得極緊,下頜線繃成冷硬的弧度,連帶著唇畔的紋路都染了幾分狠戾,仿佛有寒刃藏在其間。
燭火映著陳宴眼底翻涌的暗芒,喉間滾出低低的呢喃,一遍又一遍著某個名字,好似在咀嚼什么劇毒之物:“宇文雍,宇文雍,宇文雍。。。。。?!?/p>
他指節無意識地叩著椅扶手,發出沉悶的聲響,忽然,那叩擊猛地頓住,眼睫一抬,眸中閃過一絲狠絕,口中喃喃:“該如何弄死這個家伙呢?”
無論是不是同一個人,宇文雍是必須要死的。。。。。
陳某人不會給自己留下隱患!
燭火跳了跳,將陳宴的影子在墻面上拉得更長,徐徐閉上眼,長睫在眼下投出片淺影。
原本繃著的下頜線稍稍松弛,卻仍掩不住周身冷意。
指節松開又攥緊,呢喃比先前更輕,卻帶著幾分陰鷙的篤定:“殺肯定是不能直接殺的。。。。。”
停頓間,他喉結滾了滾,似在心底反復推演,良久才又低低續上:“得給他尋一個潛移默化,看起來像是自然死亡的辦法!”
要動宇文雍最大的一個難點就是,沒有大冢宰爸爸的首肯,貿然殺就屬于僭越。。。。。
倘若真像那倆一樣被“意外”,就是上趕著引起大冢宰爸爸的猜忌。。。。。
隱患是沒了,自己的前途同樣也沒了。
陳宴抬手揉了揉眉心,指腹碾過攢起的褶皺,像是要將眉間的戾氣暫時按下去,呼出帶著酒意的濁氣:“倒也不用急于一時。。。。。”
聲音比先前松緩了些,卻仍帶著幾分沉沉的考量。
指節輕輕叩了叩椅面,他喃喃道:“縱使是那個周武帝,也是隱忍了十二年,短時間內不會有動作的!”
提到“十二年”時,尾音刻意頓了頓,眼底的狠戾,漸漸被更深的隱忍壓下去,只余一點冷光藏在睫底。
哪怕歷史的時間線開始重合,陳某人依舊有充足的時間,可以讓當今天子“壽終正寢”。。。。。。
陳宴緩緩睜開眼,眸中殘存的酒意已散了大半,只剩冷光沉沉,抬手摩挲著下巴,指腹輕輕刮過剛冒出些青色胡茬的皮膚,心底暗忖:“我得好好想一想了。。。。。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