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8章
君臣共食
陳硯捧著的碗抖了起來,眼眶濕潤,聲音嘶啞道:“臣乃是圣上欽點辛未科狀元,陛下賜臣狀元及第牌坊,賜臣斗牛服、麒麟服,賜臣榮耀。臣自入翰林,至松奉,再回京,辦事魯莽,屢屢涉險,是君父相護,臣才得以安然無恙,不及弱冠卻已官至四品……”
說到此處,陳硯已是淚流滿面:“圣上對臣之厚待,臣萬死不足以回報,又怎敢對君父有怨氣?”
不是沒怨氣,是不敢有,更是不愿有。
聽著陳硯的肺腑之言,又見他委屈地流淚,永安帝那顆帝王心也軟了下來,不由好笑道:“分明是有怨氣,今日見朕,你已沒了往日的自在,這是與朕有了隔閡。”
陳硯起身便跪在永安帝面前,倔強道:“微臣不敢!”
永安帝往常見的臣子,各個老奸巨猾,真真假假叫人難以分辨,而眼前的陳硯,只一句話就叫人看穿了心思,倒讓永安帝放松下來。
“既沒怨氣,便起身坐下安心吃暖鍋。”
陳硯恭敬應是,借著起身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擦了臉上的淚,才又端起被他放在錦墩上的碗,一小半屁股挨著錦墩而坐。
他雖做得隱蔽,卻沒逃過永安帝的雙眼。
永安帝笑著搖搖頭:“你乃是我大梁頭一位三元公,不僅才識過人,能力更是出眾。你雖入朝不足三年,已幫朕平定寧王叛亂,維護松奉安寧,扳倒權臣,如今又主導開海,凡此種種,均是大功,可見你實有宰輔之才。”
陳硯面上的委屈少了些,還帶了幾分激動:“為君父分憂,乃是臣子分內之事。”
“難得你一片赤子之心,可整個朝堂又有幾人能如你這般,以公為先?多的是自私自利,為己籌謀者。”
永安帝頓了下,繼續道:“你雖有大才,然與那些個朝中大臣相比實在太過年輕。不足弱冠的一方知府,太過惹眼,須知這朝堂之上,惹眼并非好事。你依舊是少年心性,行事只為達成目的,絲毫不顧及后果,得罪人而不自知……”
說到此處,永安帝笑著搖搖頭:“朕知曉你的品行,才能將那些個彈劾你的奏章壓下,若換了其他君主,被如此攻訐的臣子早沒了性命。”
想到當初擺在自己面前的那由奏章堆成的小山,陳硯的委屈一掃而空,氣勢大減,竟如那被長輩訓斥過的小輩般小聲道:“陛下對臣之恩,亙古未有。”
見他如此,永安帝便知他聽進去了,道:“你雖年幼,卻比他人更懂感恩。有才能而不自傲,實在難得。你一片赤子心,又無好友同年,朕更要多為你考慮。”
陳硯許是被感動了,竟又流起眼淚來:“臣是天子門生,又承蒙圣恩,必要竭力報答。”
永安帝笑道:“朕與你推心置腹,你竟開口便是奉承。”
不待陳硯開口,永安帝繼續道:“此次算你命大,挺了過來,可也把你一少年郎折磨得暮氣沉沉。你只知以圣賢道理與大梁律為刀劍,卻不知這朝堂之上暗箭極多,稍不留神便命喪黃泉。”
許是坐得累了,永安帝站起身,朝著陳硯緩步走來。
天子起身,身為臣子自是不能再坐,便趕忙也跟著站起來,還將碗筷放在桌子上。
那道明黃色身影在離陳硯不遠處停下,繼續道:“在松奉時,那些個錦衣衛替你擋了多少暗箭你便是不知,此次過后,也該長些教訓了。”
陳硯仿若泄氣一般道:“微臣受教。”
“往后去了松奉,安心當你的知府,好生磨煉,你年輕,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成長,縱使在松奉待十年,你也不到而立之年,切莫急在一時。”
陳硯猛得抬頭看向永安帝,又覺冒犯,趕忙低下頭,道:“微臣一直在松奉,還如何幫圣上辦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