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從七院出來時,天空已經暗成了灰藍色。
謝翎之背著謝姝妤,一步一步走下門口臺階,懸掛在指節的打包袋裝著繳費收據、結果分析報告單、以及幾板藥盒等雜七雜八的東西,滿當當的袋子隨著步伐晃來蕩去,時不時拍打到謝翎之的腿。
下到最后一層臺階,謝翎之提臂將背上的謝姝妤往上掂了掂,指節繞著打包袋提手旋轉一圈,將袋子穩當地攥在手里。
謝姝妤輕不可聞地打了個呼,臉蛋溫乎乎靠在他頸側,依舊睡得香甜。離開醫院前,為避免她又因看到樓道而受著刺激,醫生給她打了針鎮定,劑量不大,但藥效也夠維持到他們到家。
——醫生說,他妹妹這是典型的ptsd癥狀,結果分析報告也顯示如此。
于是乎,在七院轉一趟出來,信封里七八張嶄新的紅票子變成了一沓收據小票、量表問卷、檢查申請單、以及結果分析報告,還有一堆精神類藥物。
醫生建議他之后每月定期帶謝姝妤來做心理疏導,或者找心理咨詢師上門服務,謝翎之應下,說回去看看謝姝妤的情況再做決定。
離開醫院,再次打車回到青崗,謝翎之單手抱著謝姝妤,從賣店老板那取回行李,拖家帶口地上了樓。來來回回奔波一下午,不免有些疲憊,他拎行李上樓的步伐漸漸滯慢,時不時停下喘口氣,思考回去以后該怎么跟老爸講姝妤的事兒——不管是心理咨詢,還是精神治療藥物,都是筆不小的費用,而且姝妤未來的治療療程估計短不了。
不過謝翎之也并不是很擔心,他老爸應該不會在這方面吝嗇。謝爾蓋雖然為人不怎么樣,對他們兩個也完全不在意,但該花錢的時候絕對不摳。
又一次在樓梯轉角平臺上歇了會,謝翎之擦了擦鼻尖泌出的汗,一鼓作氣,一手抱著謝姝妤,一手拎著行李箱,一口氣上到六樓。
行李箱擱在門邊,謝翎之掏鑰匙開門。
“……爸,”他跨過門檻,不太情愿地喊了聲,算是和緩關系的預示,“我帶妹妹回來了。”
屋內涼風夾灰颼颼地撲在臉上,不帶一絲人氣兒。
謝翎之眉心微皺,視線在空蕩蕩的室內環繞一圈,心里驀地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。
他接著往地墊瞧了眼,一雙鞋都沒有,僅鞋柜里稀疏擺著幾雙鞋子——數量明顯比之前少了些,而且只有男款。
沒人在家。
都快八點了……去哪了?
那股不妙的預感越來越濃,幾乎像蓄滿陰雨的烏云一樣覆壓在怦怦跳動的心頭,謝翎之顧不得太多,鞋都沒換就拽著行李沖進家,先把昏睡的謝姝妤放到了自己臥室床上,然后立馬跑進謝爾蓋的臥室——
沒人。
衣架上的外套褲子也都沒了。
床鋪仍保持著起床后被掀開的凌亂狀態,墻邊謝爾蓋的行李箱卻不翼而飛,謝翎之懵了瞬息,又不可置信地一把拉開臥室衣柜——衣柜里的衣服也少了一大半。謝爾蓋的衣服本來就不多,此時更是只剩下幾件反季厚重的棉服長袖。
窗外夏日炎炎,謝翎之額頭上卻不禁滲出密密的冷汗。
他腦子里冒出一個十分不可思議、卻又能合理解釋當下情況的猜測:
老爸走了。
而且走得還不是一般的遠。
謝翎之當即拿出手機要聯系謝爾蓋,慌亂之下手機差點從發抖的手掌中掉下去,他緊忙抓穩,給謝爾蓋打去電話。
可不等提示音響起,他就想到,謝爾蓋已經換手機號了。
——他記得的這個是空號。
謝姝妤醒來時,透進窗簾的天色已經黑沉徹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