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閃過她初入宮時的模樣——
十五歲的少女,鬢發烏黑如墨,眼睛澄澈如湖水,第一次對上他視線時,像一頭受驚的小鹿。
如今的她,剛過而立之年,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風霜,微微蹙起的眉心,仿佛在夢中也不得安寧。
一股混雜著悔恨,心疼與無盡酸楚的情緒狠狠撞擊在祁讓心上。
他忽然覺得,比起死亡,眼前這張疲憊的臉,才是對他過往種種最殘酷的審判。
可他已經無力改變什么,只能就這樣看著她,用手指無聲地描摹她的輪廓,想要將這一刻烙印在心底。
這樣的時刻,以后再也不會有了。
他顫抖的指尖輕輕描過晚余的眉骨,拂過她不再平滑的眼角。
晚余在睡夢中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,把臉貼上去。
這個無意識的親昵之舉讓祁讓心頭一陣刺痛。
他想起那些年晚余每一次跪在殿前的消瘦身影,想起她每一次哭紅的雙眼,想起她每一次被他擁入懷中時的僵硬。
如今她終于肯在他身邊安睡,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。
如果早知道強求來的緣分是這般苦澀,他是否還會執意將她困在身邊?
一滴淚從眼角滑落,沒入枕中,他在她耳畔輕聲呢喃——
“晚余,若真有來世,換你來囚著我,可好?”
晚余醒來時,祁讓已經耗盡精力,挨著她睡了過去,手里還攥著她的一截衣袖。
晚余坐起來,把袖子從祁讓手心抽出來,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,這才起身走了出去。
小福子守在殿外,見晚余出來,忙躬身行禮。
晚余說自己要去永壽宮,讓他進去守著皇上。
小福子便讓人備了肩輦抬她過去。
到了永壽宮,晚余沒讓人通傳,下了肩輦自個往殿里去,見佑安和梨月正陪著烏蘭雅說話,烏蘭雅拿了好多點心招待他們,三個人說得好不熱鬧。
晚余沒有驚動他們,站在門口看著他們,心中感慨萬千。
好一會兒,烏蘭雅才看到晚余,驚喜地起身向她迎過來。
“什么時候來的,怎么也不說一聲,快讓我瞧瞧,讓我瞧瞧……”
話說到后面,聲音已然哽咽。
晚余緊走兩步,握住了她伸來的手,含淚而笑:“都老了,還有什么好瞧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