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命換命…”四個字,如同四枚淬了劇毒的冰針,狠狠扎進黑小虎翻江倒海的識海。那燃燒著毀滅之焰的瞳孔深處,驟然掠過一絲近乎茫然的空白。狂怒、絕望、瘋狂…這些足以焚毀理智的洪流,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、冰冷而殘酷的四個字短暫地截斷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更為深沉、更為死寂的寒流,瞬間凍結了他沸騰的血液。
他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低下頭。視線越過自己扼住老醫者咽喉的、燃燒著魔焰的手臂,落回到懷中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。莎麗的臉龐蒼白得像最易碎的薄瓷,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陰影,頸間那道傷口邊緣的皮肉,在老醫者先前血線探脈的刺激下,微微翻卷著,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灰敗。她安靜得如同沉入了永夜,只有那微弱到幾乎被魔氣風暴徹底掩蓋的呼吸,證明著那縷游絲般的生命尚未徹底斷絕。
這縷游絲,脆弱得下一秒就可能消散。
老醫者枯瘦如爪的手指,徒勞地抓撓著黑小虎鐵鑄般的手腕,留下幾道淺淺的、滲出血絲的白痕。他那雙渾濁的小眼因窒息而暴凸,里面翻涌著極致的恐懼,卻也死死盯著黑小虎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,如同溺水者盯著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說!”黑小虎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磨過銹鐵,扼住咽喉的手又松開了一分,讓老醫者得以發出聲音,但那魔焰燃燒的雙眼,卻比方才的狂暴更令人心悸,那是暴風雨前深海般的死寂,“如何換!”
老醫者貪婪地再次吸氣,胸膛劇烈起伏,聲音破碎而急促:“邪…邪法…名‘逆命蠱’…需…需以施術者心頭精血為引…混入…混入受術者殘存生機…再…再以秘術強行催動…將施術者命元…生機…強行…強行渡入其體內…填補虧空…驅…驅逐蝕髓死氣…”
他語速極快,仿佛生怕慢了一瞬,那扼住咽喉的死亡便會再次降臨。
“代價!”黑小虎打斷他,聲音冷硬如萬載玄冰,沒有一絲波瀾。他需要知道全部,每一個字,每一個可能的結果。
老醫者的綠豆眼閃爍了一下,聲音壓低,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:“施術者…輕則…根基大損…壽元銳減…修為盡廢…重則…當場…命元枯竭…魂飛魄散…再無輪回之機!受術者…亦非萬全…逆天改命…必遭天妒反噬…即便成功…生機根基亦損…未來…難測…”
代價。慘重到無法想象的代價。根基、壽元、修為、甚至是徹底湮滅的魂魄…換取一個同樣根基受損、前途未卜的可能。
洞窟內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。連老醫者那粗重的喘息聲都下意識地屏住了。只有黑小虎周身那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、明滅不定的紫黑色魔氣,昭示著那死寂表象下洶涌的驚濤駭浪。他抱著莎麗的手臂,肌肉繃緊到了極限,微微顫抖著。他低下頭,額頭輕輕抵在莎麗冰冷的前額上。那冰冷的觸感,如同最后審判的烙印。
時間,在無聲的煎熬中流淌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只是一瞬,也許已是一個世紀。
黑小虎終于抬起了頭。那雙燃燒著紫焰的眼眸深處,所有的狂暴、掙扎、痛苦、猶豫…如同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。只剩下一種令人骨髓凍結的平靜,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。那是一種將靈魂都投入地獄之火淬煉后,剩下的最純粹、最冰冷的意志。
他看向被扼在手中、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老醫者,開口。聲音不高,甚至有些沙啞,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重量,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洞窟中,每一個字都如同命運之錘敲下的烙印:
“用我的命,換她的命。”
“現在,救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