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正如你想的那樣。”羅素的話語里似乎聽不出什么波瀾,“我的童年除了沒有上學,但過得依舊挺幸福。雖然我的父母之間沒有感情,但他們都奉承著‘要讓孩子以積極的心態,在愛的環境下’學習。他們在我面前時永遠扮演的是一位開朗樂觀的父母,從不會表露出任何負面情緒。因為這對他們而言,也是情緒的一部分。
“我第一個接受學習的技能是‘跳高’,在我父母的鼓勵和刻意引導之下,我終于能夠一躍便夠到大樹的枝干的最頂部;第二個和第三個學習的技能分別是是短跑和長跑,在經過了一兩年的培訓之后,我也成功地能做到移動速度比同齡人更快。”
羅素說到這里停頓了片刻,像是在糾結著是否要補充些什么。
“總而言之我從一開始,學習的技能都是身體之上的鍛煉。當我已經在好幾個同齡人的體育比賽中遠超他人、名列前茅后,我的父母繼而轉變了思路——全能的天才不能只有身體超于超人,他們決定要鍛煉我的‘大腦’。而‘邏輯’就是他們準備讓我向大腦領域進攻的第一步。”
“作為超高校級的‘悖論學家’,你在邏輯方面應當很出色。”北鳴忍輕聲說道。
“恰恰相反。‘邏輯’是我父母在迄今為止的研究生涯上,第一個滑鐵盧。即使在我身上培養了一年,我的邏輯也才勉強到現在的水平,遠遠沒有超過那些真正的數學天才。”羅素搖搖頭,“這樣說來,我之所以會成為‘悖論學家’,而不是‘邏輯學家’,說不定就是因為我總是在邏輯推演里做出‘悖論’,因此而得名。”
北鳴忍止住了話頭。她觀察著羅素那張看似平靜,卻又有點悵然若失的臉,放低了聲音,似是安撫地詢問道:“在那之后怎么樣了?你成功地達到了你父母的要求了嗎?”
“沒有。但是他們的實驗被迫中斷了。”
“中斷?為什么?”
“因為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到來了。”羅素漠然地解釋道,“我父母養育我的資金,都來自于向政府申請的實驗經費。但因為全球經濟下行,我父母實驗經費出現了拖欠的情況,很快他們就要自掏腰包來支付我的撫養費用。
“到最后,由于資金問題,他們的實驗破產了,我的父母也因此而離婚。他們的這段婚姻本就因實驗而起,自然也會因實驗而終。在他們一番商議后,我跟了二人之中更加富有的我的母親。可真實的她,卻與我印象里總是溫柔笑著的她完全不同——她如此冷漠無情,除了最基礎的物質,幾乎不會給人以任何精神上的慰藉。
“在實驗結束后,與她生活的日子里,她永遠都是板著一張臉,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一個多出來的累贅。
“最后,在故事的結尾,她將我扔到了她在國內的老房子里,自己則啟程前往歐洲,開啟全新的課題實驗,任由我如野草般自生自滅。這一去之后,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。”
在羅素的最后一句話落下后,北鳴忍已然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。可這故事背后所承載的意義,卻讓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。
所幸,羅素看出了她的窘迫:“你不需要覺得有什么在意的。我早就已經不在乎這些事情了。
“還記得我說的話嗎?在我們迎接死亡后,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際關系也都不復存在。我們所有虛假的經歷,所有悲傷和痛苦,歸根結底,也只是高維的我們體驗人生的一部分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