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侖基地核心區的合金大門,厚重得仿佛隔絕了時空。當林辰手中的守護者徽章與之接觸,發出低沉的嗡鳴時,門扉并非順暢滑開,而是帶著一種極不情愿的滯澀感,緩緩洞開,仿佛在抗拒著真相的揭露。門內,千年塵埃如同凝固的時光,在門縫透入的氣流中無聲翻滾。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冷卻后的腥銹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、來自遙遠虛空的微弱壓迫感。
空間廣闊得超乎想象,穹頂隱沒在黑暗中,唯有中央一座金字塔狀的全息控制臺,在寂靜中散發著恒久的幽藍微光,如同墓穴中的長明燈。林辰一步步走近,腳步聲在空曠中回蕩,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歷史的脊背上。他指尖拂過控制臺冰冷的金屬面板,上面蝕刻著早已失傳的古老符文,徽章與面板接觸的瞬間,異變陡生!
“嗡——!”
沒有預兆,一段被強制壓縮、帶著強烈干擾雪花的全息影像猛地炸開,充斥了整個空間。影像中的人物,正是教科書與紀念碑上被無數次歌頌的前代守護者領袖——江承宇。他曾是“地球第一道屏障”,是信念與力量的象征,是林辰這些后輩仰望的光。然而此刻,影像中的他,面容憔悴,眼窩深陷,那雙曾飽含堅定與智慧的眼眸,此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與……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。
他正對著鏡頭之外的存在,緩緩地,深深地,躬身行禮。那個動作,充滿了屈辱與無奈,與他往日的形象形成了撕裂般的對比。
“……用半顆星球的資源,換取文明火種延續的機會,換取我們……了解敵人、尋找其弱點的寶貴時間。這筆交易,很‘劃算’。”江承宇的聲音透過時空傳來,帶著一種詭異的、幾乎抽離了所有情感的平靜,但仔細分辨,能聽到那平靜之下壓抑到極致的顫抖。影像中,他抬起手,手中那枚象征著無上榮耀與責任的守護者徽章,在他掌心迸發出一道刺目的光芒,隨即——咔嚓一聲,碎裂成兩半!他將其中一半緊緊攥在手中,而另一半,赫然出現在鏡頭前伸來的一只覆蓋著暗紫色生物甲殼、利爪猙獰的手中!
“記住你們的承諾,”江承宇抬起頭,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,與正在觀看的林辰對視,“裂隙之下的‘虛空族群’即將蘇醒,它們才是真正的收割者。守住基地,不僅僅是為了抵抗……更是為了守住它們進入我們這個宇宙的入口。我們……是在為更可怕的敵人,看守大門。”
影像到此戛然而止,破碎的光粒紛飛消散,只留下林辰僵立在原地,腦海中轟鳴作響。背叛?不,這不僅僅是背叛!這是……殉道!一種以自身永世污名為代價,行走于深淵邊緣的絕望抉擇!
就在這時,控制臺下方的暗格“咔噠”一聲輕響,自動彈開。里面沒有預想中的超級武器或能量核心,只有一塊古樸的、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青銅銘牌。林辰將其拿起,入手冰涼而沉重。精神力量微微探入,刻在其中的、肉眼難以看清的密密麻麻的信息流便涌入腦海——那是江承宇親手記錄的“背叛”日志:
【地球歷,守護者紀元第七循環,星隕年。今日,與“收割者”文明代表第三次接觸。他們展示了“虛空族群”的影像資料……那是一種超越我們理解范疇的、純粹的能量吞噬體。收割者聲稱,他們亦是在逃避虛空族群的追獵。他們提出交易:提供地球一半生物質與地核能量,他們便幫我們加固昆侖基地下的主裂隙封印,并共享關于虛空族群的部分科技,助我們備戰。我……別無選擇。正面抵抗,地球終將化為虛無。屈辱的共生,或能換取一線生機。】
【星隕年,終末月。今日,我“引導”了收割者艦隊突破火星防線,制造了“星塵災難”……亞洲板塊哀鴻遍野。我親手簽署了陣亡將士名單,其中包括……我的摯友,我的弟子……靈魂已被罪孽灼燒,但計劃必須執行。唯有讓收割者認為我們已徹底屈服,唯有讓他們將基地視為重要前哨,我們才能在他們眼皮底下,研究他們的科技,尋找逆轉裂隙、反制兩者的方法……徽章是關鍵,我以靈魂與半數生命烙印為代價,將逆轉的‘鑰匙’藏于其中,但代價是……】
記錄在這里中斷,仿佛書寫者遭遇了極大的痛苦或外界的干擾。
林辰的心臟劇烈跳動,手中的青銅銘牌變得滾燙。原來,百年前那場導致文明倒退的災難,竟是如此殘酷的“苦肉計”!江承宇背負著叛徒的罵名,獨自走進了永恒的黑暗。
“警報!偵測到未授權信息流讀取!觸發最高防衛機制——清除模式!”
冰冷的電子音毫無感情地響起,瞬間將林辰從歷史的震撼中拉回現實。四面原本光滑無比的合金墻壁,瞬間翻轉,彈出數十具流線型的銀白機械守衛——“基美克”守護者。它們肩部的能量炮口瞬間亮起,幽紫色的光芒急速充能,將整個核心區映照得一片詭異。
林辰瞳孔驟縮,側身疾閃!第一道粗大的紫色能量束擦著他的防護服掠過,轟擊在身后的墻壁上。沒有爆炸的火焰,只有一聲沉悶的、仿佛空間本身被撕裂的聲響!被擊中的石壁并非化為齏粉,而是如同被無形巨力撕開了一道巨大的、不規則的坑洞,更可怕的是,坑洞中心,一道細小的、閃爍著不穩定電弧的空間裂隙正在緩緩擴張!裂隙之后,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、混合著無盡貪婪與瘋狂的尖銳嘶吼,隱約可見無數閃爍著猩紅光芒的眼睛在純粹的黑暗中蠕動!
他瞬間明白了!這些能量炮的根本目的,根本不是防御外敵,而是利用某種特定的能量頻率,持續撕裂、擴大地球與虛空族群所在維度之間的壁壘!江承宇日志里提到的“守住入口”,恐怕不僅僅是指物理位置的守衛,更是要防止這些“防衛機制”徹底打開這個入口!
“咻!咻!咻!”
數十具機械守衛同時開火,密集的幽紫能量束交織成死亡之網,覆蓋了林辰所有可能的閃避路線。他怒吼一聲,將自身能量瘋狂注入守護者徽章,一層凝實的金色護盾以他為中心張開。他腳踏護盾,在火力網的縫隙間極限穿梭,身影快如鬼魅。每一次能量束與護盾碰撞,都爆發出刺耳的滋啦聲和劇烈的空間震蕩,腳下的合金地面寸寸龜裂,更多的細小裂隙在爆炸余波中不斷產生、蔓延,整個核心區仿佛一個正在被打碎的雞蛋殼!
猩紅的目光在裂隙后越來越清晰,那來自虛空族群的壓迫感幾乎凝成實質,讓人窒息。
林辰眼中厲色一閃,不再一味閃避。他手中光芒匯聚,凝聚成一柄熾熱的光劍,迎著一道射來的能量束猛地斬下!“轟!”能量束被從中劈開,逸散的能量沖擊將他震退數步,虎口崩裂,但他成功證明了這種攻擊并非不可抵擋。
就在這時,他手中緊握的青銅銘牌突然變得灼熱無比,一段之前未曾顯現的、仿佛用生命最后力量刻印的文字,在精神感知中浮現,帶著一種悲壯的快意:
“徽章藏著逆轉裂隙的最終序列,但代價是……啟動者的生命本源,以及……一枚‘心甘情愿’的守護者靈魂作為獻祭,方能重寫裂隙規則,化通道為牢籠!后來者,若你讀到此處,我……抱歉……”
文字到此,徹底終結。那未盡的歉意,沉重如山。
幾乎同時,位于隊列最前方、體型最為龐大的那具機械守衛,似乎判斷出零星攻擊效率太低,突然調整了模式。它肩部的雙管能量炮合并,炮口旋轉、重組,對準了場中已經被擴張到一人多高的最大那道裂隙!炮管內,幽紫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、壓縮,亮度急劇攀升,仿佛一顆即將誕生的紫色恒星,刺目的光芒讓林辰幾乎睜不開眼!
一旦這一炮轟入裂隙,后果不堪設想!裂隙將極有可能被徹底穩固、擴大,虛空族群的先鋒恐怕會瞬間降臨!
千鈞一發之際!
林辰胸前的守護者徽章,似乎感應到了那極致毀滅性能量的威脅,以及銘牌上揭示的殘酷真相,突然不受控制地劇烈震動起來!緊接著,一股遠比之前金色護盾更加深邃、更加熾烈的血紅光芒,猛地從徽章中心爆發開來!
這紅光如血,如焰,帶著一種古老、悲愴而不屈的意志,形成一道凝實的光柱,并非攻向機械守衛,而是徑直射向那道最大的裂隙,與機械守衛炮口中即將達到頂點的幽紫光芒形成了短暫的對峙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