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非聲音,而是某種存在的回響。極其微弱,斷斷續續,如同風中殘燭,傳遞著痛苦、不甘、以及一絲……微弱的求救信號。
方向,在下方。
蕭刻低頭,目光穿透了虛假的地表,看到了城市地基之下那深不見底的黑暗。那不是物質的黑暗,而是信息的真空,是系統丟棄“錯誤”與“無用”數據的深淵——數據墳場。
沒有猶豫,他調動光能,身形化作一道流芒,并非向上飛升,而是如同利劍般刺入腳下停滯的大地。沒有撞擊,沒有阻礙,仿佛穿透了一層水膜,眼前的景象瞬間劇變。
都市的廢墟消失了。他墜入了一個光怪陸離、無法用常識理解的空間。
頭頂是倒懸的、破碎的山脈輪廓,由無數扭曲的字符和亂碼構成;腳下是流淌的、閃爍著黯淡輝光的河流,河中漂浮著未能完全渲染的模型碎片和意義不明的圖標;遠方,巨大的、半透明的生物骨架如同山脈般蜿蜒,那是某個被廢棄的“實驗體”殘骸。空氣中漂浮著細碎的光粒,每一粒都蘊含著一段被封存的記憶或一個被否決的可能性。
這里便是系統的垃圾場,所有“異常”、“失敗”、“冗余”的最終歸宿。
幽紫的光芒在這里變得活躍了些,如同歸家的游子,指引著蕭刻在這片無序的墳場中穿行。他踏過由廢棄代碼堆積的“沙灘”,繞過因邏輯錯誤而不斷崩塌又重組的“信息風暴”,向著那求救回響的源頭靠近。
沿途,他看到了更多觸目驚心的景象:一個與他形態相似,但通體銀灰、眼神空洞的奧特曼被釘在由錯誤指令構成的十字架上,身體正在慢慢分解成基礎數據流;一頭龐大如山岳的怪獸殘骸,其核心被挖空,替換成了一個不斷報錯的紅色嘆號;無數城市、星球的微縮模型被隨意丟棄,如同孩童玩壞的玩具……
這些都是過往“周目”的犧牲品,是系統試錯過程中產生的“廢案”。
終于,他在一片由無數破碎屏幕組成的“峽谷”深處,找到了回響的源頭。
那是一個幾乎完全透明的女性光影,輪廓依稀能辨出奧特一族的特征,但身體各處布滿了裂痕,如同即將碎裂的琉璃。她的雙腳被無數條閃爍著紅光的鎖鏈狀代碼纏繞、吞噬,牢牢禁錮在一塊巨大的、顯示著“訪問權限禁止”的黑色基石上。她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斷消散,又勉力重組,承受著無盡的循環磨損。
感受到蕭刻的靠近,那女性光影微微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光彩。
“……新的……覺醒者?”她的意念傳遞過來,如同蛛絲般脆弱,“快離開……這里是……陷阱……‘清道夫’會……”
話音未落,整個數據墳場猛然震動起來!
蕭刻身后,那片由廢棄代碼堆積的“沙灘”轟然炸開,一個龐大、扭曲的身影緩緩升起。它沒有固定的形態,像是由無數破碎的武器、扭曲的怪獸肢體、錯物彈窗和亂碼強行拼接而成的怪物。它的核心處,一個冰冷的藍色獨眼鎖定了他,散發出純粹的刪除與凈化意圖。
這就是“清道夫”,系統用于清理數據墳場中不穩定因素的自動防衛程序。
清道夫發出一陣刺耳的、混合著電流雜音和系統警報的咆哮,龐大的身軀卻展現出與其體型不符的迅捷,無數由錯誤代碼構成的觸須如同鞭子般抽向蕭刻,所過之處,連空間本身的數據結構都被暫時抹除,留下道道漆黑的虛無軌跡。
蕭刻立刻閃避,光能凝聚成護盾。觸須抽打在護盾上,爆開漫天飛散的無意義字符,護盾的光芒也劇烈搖曳。他意識到,在這里,純粹的能量對抗效果極差,這個怪物本身就是系統規則的一部分,能量攻擊會被它快速解析、適應甚至吸收。
他回想起在底層協議層看到的那些信息碎片——“敘事熵增”、“邏輯悖論”……
眼看清道夫再次撲來,那巨大的、由無數報廢武器構成的利爪當頭抓下,蕭刻沒有選擇硬碰,而是做了一件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。
他調動光能,并非攻擊,而是在空中快速勾勒、構建——構建出一朵花的形態。一朵在他記憶中,只存在于某個已毀滅星球上的、散發著寧靜藍光的勿忘我。
這朵由光構成的、蘊含著特定名字與回憶的“勿忘我”,完全不符合戰斗邏輯,也不具備任何攻擊或防御屬性。它只是一個純粹的、美麗的、與當下毀滅場景格格不入的信息奇點。
清道夫的攻擊動作,在接觸到這朵“勿忘我”散發出的、無形的信息場時,猛地一滯。它那冰冷的藍色獨眼劇烈閃爍起來,內部處理核心顯然遇到了無法理解的指令。美麗、回憶、寧靜……這些概念在只為“刪除”而生的清道夫邏輯庫里,是非法參數。
“錯誤!無法識別目標屬性!邏輯沖突!嘗試重新定義……”刺耳的電子音從清道夫體內傳出。
就是現在!
蕭刻身形如電,繞過暫時“死機”的清道夫,沖向被禁錮的女性光影。他雙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,抓住那些纏繞著她的紅色代碼鎖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