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刻的拳頭離那搏動著的黑暗核心僅剩一寸,狂暴的光能已將其表面的虛無灼燒得滋滋作響。然而,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,卻在他看清那張臉的瞬間,冰消瓦解。他的拳頭猛地僵在半空,璀璨的光芒如同被掐住喉嚨般驟然黯淡。
聲音干澀、嘶啞,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顫抖。透過那敵人半透明的、由濃郁暗影構(gòu)成的胸膛,他清晰地看見——那張扭曲痛苦、卻依舊刻骨銘心的臉,正是他穿越前,在那場慘烈車禍中,用盡最后力氣將他推開,自己卻被吞噬的父親!
【警告!檢測到異常高維精神干擾!目標確認為黑暗能量聚合體,無生命特征!建議立即進行凈化!】系統(tǒng)的警報聲冰冷而刺耳,試圖以絕對的理性將他從這巨大的、幾乎要撕裂他靈魂的震撼中拉回。
可就在這時,那只本該將他撕碎的、由黑暗凝聚而成的利爪,卻異常輕柔地、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,撫上了他的臉頰。觸感并非毀滅的灼熱或冰冷,而是一種……仿佛跨越了生死與時空的、熟悉的溫暖。緊接著,一滴粘稠的、仿佛由最純粹暗影構(gòu)成的淚珠,從那扭曲面容的眼角滑落,流過利爪,滴在他的面頰上——沒有腐蝕,沒有痛苦,只有一種心碎的冰涼。
虛弱、沙啞,卻和他十六歲那年,在彌漫著血腥與汽油味的廢墟中,聽到的最后一句話,分毫不差。
“啊——!”
蕭刻發(fā)出一聲困獸般的痛苦咆哮,猛地向后躍開,與那熟悉又陌生的存在拉開了數(shù)十米的距離。他單膝跪倒在冰冷的隕石碎塊上,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。那里的能量計時器,那象征著他生命與力量的核心,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瘋狂閃爍著紅光,那急促的警報聲與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混雜在一起,仿佛他整個存在都在因這極致的矛盾而瀕臨崩潰的邊緣。
理智告訴他,系統(tǒng)是對的,那只是一個卑劣的、讀取了他記憶的模仿者。但靈魂深處,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,都在否認——那是父親!那是他失去了一切,踏入這片廣闊宇宙后,內(nèi)心深處最無法愈合的傷口!
就在這理智與情感激烈絞殺的瞬間,他的視界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覆蓋,刺目的金色數(shù)據(jù)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,構(gòu)成了一個莊嚴而冰冷的界面——那是只有在面臨文明存亡級別的抉擇時,光之國最高議會才會遠程授權(quán)啟動的【文明抉擇協(xié)議】。
兩個選項,以最簡潔、也最殘酷的文字,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:
啟動諾亞,引導(dǎo)獵戶座星云之光,對目標執(zhí)行絕對凈化。成功率:80%。代價:檢測到異常人格意識碎片與黑暗核心深度綁定,凈化程序?qū)⒁暺錇椤板^點”,執(zhí)行永久性、不可逆的同步湮滅。
以自身光芒為牢籠,將目標及其承載的人格意識碎片封入“獵戶座光芒”之源。代價:黑暗能量將與你的光之基因共生,形成周期性侵蝕潮汐。每月月圓之夜(地球歷)將會爆發(fā),劇烈侵蝕你的光芒與意志。根據(jù)你的生命體征與意志力模型推算,你最多能支撐三次完整侵蝕。之后,存在徹底墮入黑暗,化為新的黑暗傳播源的高維風險。
【協(xié)議指令:奧特戰(zhàn)士·蕭刻,基于泛宇宙文明安全公約第零條,你擁有最終決定權(quán)。抉擇倒計時:59…
58…】
冰冷的倒計時數(shù)字,像一把重錘,一下下敲擊著他的神經(jīng)。
“為什么……為什么會是這樣……”蕭刻低聲嘶吼,光芒在他身上明滅不定。
“小刻……”遠處,那黑暗聚合體發(fā)出的父親聲音更加微弱,充滿了痛苦與祈求,“它……它在吞噬我……好痛苦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這聲音像一把淬毒的匕首,精準地刺入蕭刻心中最柔軟的地方。
就在這時,一道清冷的、帶著急切的女聲通過奧特簽名加密頻道傳入他的腦海:“蕭刻!不要被迷惑!我們分析了能量頻譜,那確實是你父親的人格碎片,但它是被黑暗力量從高維時空長河中強行剝離、扭曲并‘種植’在這個聚合體中的!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陷阱,是為了針對你而設(shè)計的!選擇凈化,是讓他安息!”
是光之國的首席科學(xué)家,希卡利奧特曼的助手。
幾乎是同時,另一個沉穩(wěn)渾厚的男聲切入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:“蕭刻戰(zhàn)士,我是佐菲。基于最高議會風險評估,目標威脅等級已提升至‘文明天災(zāi)’。選項b的潛在風險不可接受。我以宇宙警備隊隊長的身份,建議你執(zhí)行選項A。這是……為了多數(shù)人的光明。”
來自光之國最高軍事統(tǒng)帥的建議,像一座大山壓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