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蝕號艦橋內,一片寂靜。
主屏幕上,原本清晰的行星圖像早已被一片混亂所取代。
代表極高能量的白色和黃色覆蓋了大部分區域,其間夾雜著代表熔巖的暗紅和代表塵埃云的灰黑。
傳感器傳來的數據在控制臺上瘋狂跳動,每一個數字都在訴說著一片大陸的沉淪,以及一個又一個生態系統的滅絕。
沒有人說話。
只能聽到彼此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,以及儀器規律的嗡鳴。
嵐死死盯著傳感器數據,用幾乎夢囈般的聲音喃喃:
“赤道區域完全玻璃化了,深度至少五十公里。地震波強度持續超出測量上限。全球板塊活動加劇百分之三千。”
“大氣成分劇變,氧氣含量銳減,二氧化碳、硫化物、塵埃顆粒濃度飆升,磁場強度波動超過百分之五百。”
她每報出一個數據,艦橋內的寂靜就沉重一分。
這不再是戰爭,這是重塑行星的地質形態,是對一個文明的終極懲罰。
礫巖如同化作了艦橋的一部分,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。
他的臉隱藏在指揮臺投下的陰影中,看不清表情。
計算中的數據變成了現實的煉獄。
他仿佛聽到了一個世界在物理規律下的哀嚎。
但他沒有移開目光,甚至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猶豫或悔恨。
對于背叛,必須給予嚴厲的回應。
仁慈,在這種層面的博弈中,是奢侈品,更是毒藥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只有幾分鐘,但在眾人感覺中卻如同幾個世紀,主屏幕上的強光逐漸減弱,被更加濃厚、更加深沉的全球性塵埃云徹底覆蓋。
NGc6025d變成了一個灰暗的、仿佛在余燼中緩慢窒息的光球,只有偶爾從塵埃縫隙中透出的、地殼下熔巖的暗紅色光芒,提示著它內部依舊在進行的、痛苦的嬗變。
直到這時,礫巖才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轉過身。
他的動作似乎比平時沉重了千鈞。
目光如同經過冰水淬煉的刀鋒,緩緩掃過艦橋內每一張神色復雜的面孔。
眼里沒有勝利的喜悅,沒有屠殺后的狂熱,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。
“伶,解除通訊靜默,連接費拉里斯的量子通訊終端,看看他掛了沒有。”
“收到。”
伶一邊操作,一邊頭也不回地順口說道:“他應該還沒掛,北極的那個建筑,似乎結實得很,目前完好度仍在80%以上。”
短暫的沉寂后,艦橋內忽然響起了量子通訊器的連接請求提示聲。
礫巖微微一愣,隨即笑道:“看樣子,有人比我們更著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