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沉沉,星月微輝。
在這片被夜色浸染的大地上,距北戎草原外五十里處,有一座破敗不堪的廟宇。
廟宇的墻壁斑駁陸離,歲月在上面刻下了無數道傷痕;屋頂的瓦片殘缺不全,在夜風中發出陣陣嗚咽聲。
此刻,廟宇外,一個身影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團團亂轉。
此人正是常跟在賀三叔身邊的岳小六。
他身形瘦小,臉上滿是焦急之色,正不住地踮起腳尖,伸長了脖子,向面前那唯一一條蜿蜒的小路左右張望。
夜風卷著幾片枯葉,在他腳邊打著旋兒,無序的旋轉飄零,為這清冷的寒夜,更添了幾分凄涼。
“她們怎么還不回來?該不會出什么事了吧?”岳小六眉頭緊鎖,眼神中滿是焦慮與不安,微微顫抖著嘴唇喃喃自語。
勁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短刀的刀柄。
這把寒光凜凜、由精鐵精心鍛造而成的短刀,是他初到賀三叔身邊時,賀三叔送他的見面禮。
彼時,懷揣著忐忑,他踏入這片陌生之地。
賀三叔看了岳老四的家書,又看著他單薄的戶籍和路引,飽經滄桑的雙眼顯出一抹了然,然后就二話不說,從腰間抽出這把陪伴他多年的短刀,鄭重地交到了他手中。
賀三叔當時的原話是:“孩子,你既已來到這里,就安心住下來吧,但身在邊城,不能沒有武器防身,這把刀,便權當是我給你的見面禮,望你能用它護自己周全,在這邊城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。”
想起滿臉皺紋、笑起來慈愛和善的賀三叔,岳小六的思緒不由有些逸散。
若是他小叔,那個名義上的父親,此刻若還活著,他的生活軌跡,會不會還像現在這般?或是,會比現在更自在嗎?
岳小六眼神空洞,茫然地搖搖頭,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,恐怕未必!
他現在的父親,曾是權老將軍麾下四大親隨中的老四。
本來,依常理,作為老將軍身邊的親隨,本應是從世代忠誠、家規森嚴的家仆中精選而出,以確保絕對的忠心與可靠。
但權老將軍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出身與經歷。
他原是個地地道道的泥腿子,自小家境不豐,只上了三年私塾,家中便慘遭變故。
權老將軍不得不退學,小小年紀便背井離鄉,獨自承擔起了養家的重任。
然而,正是這段經歷,磨礪出了他仗義疏財、重情重義的豪邁性格,加之他天生聰慧,眼界獨到,頭腦靈活,很快便在縣城中嶄露頭角,創下了一番家業。
隨著生意的擴張,他的身邊也自然而然地聚集起了一幫志同道合、肝膽相照的朋友。
四大長隨便是那時與權老將軍最為意氣相投的四位兄弟。
后來,時局動蕩,朝廷征兵的號角響徹云霄。
身為家中頂梁柱的長子,權老將軍在家族商道初露鋒芒之際,毅然決然地做出了棄商從軍的抉擇。
臨行前夜,月光如水,灑在權老將軍新置辦的那座初顯崢嶸的庭院里。
權老將軍將兩位弟弟——正埋頭苦讀的老二和老三,召集至堂前。
他目光深邃,語氣凝重:“大哥此去軍中,必拼死為我們權家,搏一個前程,但不知何時能歸,家中一切,便全托付給你們二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