權景朔并未顯露出絲毫慍怒之色,畢竟這些年,自己虧欠了兒子太多。
兒子年幼,有意見,在所難免。
此刻,眾目睽睽之下,他實在拉不下臉面,腆著臉湊上前去哄孩子。
只能心里暗自盤算著,等安置妥當之后,再尋個合適的時機,好好與這小家伙親近親近,彌補這些年的遺憾。
驛館不大,房間數量自然有限。
除了圣上父女、南安王世子、權景朔以及林如海一家外,只有近身伺候的人住了進來,其余隨行人員,無論職位高低,都只能分散在驛館的周圍,暗中護衛。
住宿登記時報上的名頭,依舊是用了南安王世子的名號。
即便如此,也將驛丞夫婦驚了個六魂出竅。
只見他們瞬間臉色煞白,雙腿發軟,“撲通”一聲撲跪在地上,身子瑟瑟發抖,臉上滿是惶恐不安之色。
這驛館地處偏僻,平日里,除了那些奔波于各地、傳遞公文與消息的差役在此落腳歇息外,連個當官的蹤跡都極為少見,更遑論高高在上的王孫貴族了。
所幸,驛丞夫婦皆是極為盡責之人。
盡管平日里少有人來,驛館顯得有些冷清寂寥,但他們從未有絲毫懈怠。
每日里,夫妻二人都會認真地打掃每一個房間,從床鋪的晾曬到桌椅的擦拭,每個角落都不曾放過。
驛館內每一間房里,都被收拾得干干凈凈、井井有條。
權景朔特意選了林如海和權景瑤旁邊的屋子住,進屋先簡單地洗漱了一番,略微整理了下儀容,便迫不及待地去尋林如海和妹妹“交流感情”。
他踱步至林如海夫婦門外,正欲抬手叩門,忽聞屋內傳來孩童稚嫩的聲線,聲音帶著一絲莫名的委屈與倔強:“義父,我不愿意,那個人都沒陪伴過我一天,在我心里,您才是我父親!”
“教我讀書識字的是您,陪我上街,給我買糖人和糖葫蘆的人是您和姑姑,還有姐姐,陪我放風箏的也是你們,他都沒陪過我一天,我憑什么要叫他‘父親’?”
權景朔懸在半空的手指頓住,透過窗欞的縫隙,只見林如海正將小家伙抱坐在膝頭,神情溫和,耐心地輕聲勸解著。
“你姑姑說,你出生那日,西域各族正鬧叛亂,邊關的戰事吃緊,局勢危急萬分,他身為將領,被緊急召回,軍令如山,不能違抗。”
林如海一邊勸說,一邊用他寬厚的大掌,輕輕地撫摸著小家伙的頭頂,“后來在平定叛亂中,你父親身受重傷,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個月,才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來?!?/p>
權景瑤坐在一旁,聞言抬眸輕笑:“守將不得擅離職守,大哥他年年都想回家看你,可年年都未能成行。前年,他好不容易費盡周折請了假,滿心歡喜地踏上歸途,哪知剛到半途,就接到了緊急軍報,邊關告急,刻不容緩。他連夜快馬加鞭,又風塵仆仆地返回了邊關?!?/p>
“所以,不是大哥他不愿意陪伴你,而是情勢所逼,身不由己?!?/p>
小家伙原本緊繃的小臉,此刻稍稍松動了少許。
一旁一直靜靜聽他們談話的黛玉,眼波流轉間,輕啟朱唇出聲:“要我說,這是權叔父和小宇軒之間的事,順其自然就好,強行勸和,沒得讓小宇軒心里別扭,反倒生出逆反之心。父子連心,只要有心,根本無需擔心,相處時間久了,情誼自然就慢慢修復了?!?/p>
黛玉五感靈敏,早覺察到窗外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