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另一輛轆轆而行的馬車里,氣氛卻顯得格外輕松愜意。
輕薄的鮫綃紗簾半垂,將車外的秋陽篩成細碎的金箔,在車廂內斑駁陸離地跳躍。
黛玉盤腿坐在靠里的坐榻上,閉目打坐練功。
百無聊賴的琳瑯小公主,像只慵懶又黏人的小貓兒,毫無形象地歪倚在黛玉膝頭。
纖細白嫩的指尖靈巧地纏繞著鬢邊垂落的一縷烏黑發絲,一圈又一圈。
忽然,琳瑯小公主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動,貪婪地嗅著從黛玉身上飄逸而出的那股似雪似梅的幽幽冷香。
香氣縈繞在鼻尖,絲絲縷縷鉆進心肺,讓她只覺通體舒暢,忍不住輕笑出聲,聲音清脆悅耳:“青陽姐姐身上這冷香,清清涼涼的,倒是比盛著冰塊的冰鑒還要令人舒服呢,聞著便覺暑氣都消散了幾分。”
她們所乘的馬車,經過專門改裝,四面通風,坐在車內,全然沒有尋常馬車里的憋悶之感。
只是,從馬車外,看不分明里面的情形。
權景朔收回目光,骨節分明的手掌輕輕落在小宇軒毛茸茸的小腦袋上,寵溺笑道:“軒兒,這頂草帽是依你的頭圍編的,對你姐姐而言,終究是小了些。要不你先戴著,爹爹馬上為你姐姐另編一頂更好的給她,可好?”
小宇軒聞言,下意識將草帽往自己腦門兒上一扣。
不大不小,正合適。
那姐姐戴,是可能小了點。
小宇軒小嘴一咧,正欲乖巧地點頭應允,小腦袋瓜里突然靈光一閃,想起了一件極為緊要的事情。
小家伙伸出肉嘟嘟的小手,緊緊揪住權景朔的衣袖,小嘴一嘟,撒嬌道:“爹爹,姐姐的帽子上要編朵漂亮的花花!”
權景朔手中正擺弄著芨芨草,聞言動作猛地一滯,暗自思忖:這小家伙,心里眼里滿滿都是他姐姐。早晨與他閑聊,十句話里也九句不離姐姐,這會兒連編頂草帽,都要這般仔細叮囑,力求精致完美,不會真如妹妹所言,是個“姐姐控”吧?
都說真心換真心,瞧這小家伙,平日里提及林如海父女時,眼里閃爍的光芒,還有那股子擋也擋不住的親昵勁兒,便可知曉,林家父女平日里待他,定是掏心掏肺、呵護備至,方才換得如今這孩子對他們的全心依賴。
有了好東西,也第一時間想著他們。
權景朔將小家伙的神情舉動都看在眼里,心中一片柔軟。
此時,見兒子滿臉期待地望著自己,權景朔唇角微勾,干脆利落地應道:“行,爹爹給你姐姐的草帽上編朵最漂亮的花花。”
說罷,權景朔重新細細挑選了幾根細長且柔韌性極好的草莖,手上動作不停,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草莖間輕盈躍動。
草莖時而被彎曲成優美的弧度,時而巧妙地交織纏繞,隨著手指的不斷翻飛,不多時,一頂比先前稍大、帽檐也更為精致的草帽,便在權景朔那雙巧手中誕生了。
只是,花么?
權景朔腦海中思索著花朵的形狀與編織技法,目光不經意落在一根馬藺花莖上,瞬時有了主意。
他捻起這根花莖,修長手指輕巧地一翻,翠綠的莖葉便在他掌心打了個轉,手指翻飛間,三兩下便將莖葉彎成月牙形狀。
不過片刻工夫,草帽邊緣便綻開一圈靈動的花邊。
小宇軒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像兩顆晶瑩的黑葡萄,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頂草帽。
待最后一道草莖收尾,小家伙猛地拍起小手,若不是在馬背上,指定會興奮地跳起來:“爹爹好厲害!這草帽比街市上賣的還好看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