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朝廷的權力架構與日常運作之中,有一個心照不宣的規(guī)則,那便是,在相同品階的情況下,文官所擁有的話語權,往往要大于武官,這已然成為朝中一種不成文的共識。
畢竟,文官多精于文墨、政務,長于謀劃、治理,在朝廷的諸多決策、政策制定等事務上,他們的見解和提議常常被優(yōu)先考慮。
而武官,其職責多聚焦于軍事領域。
一般而言,他們只有在涉及戰(zhàn)爭謀劃、武器裝備的調配與研制、改良,以及社會出現動蕩、需要剿匪平叛等具體事務時,發(fā)表的意見才會得到重視,說話也才有份量。
在很多大臣看來,李承澤在朝堂之上固執(zhí)己見、一意孤行,全然不顧圣上的意愿與朝堂局勢,已然徹底惹怒了圣上。
眾人瞧著這情形,毫不懷疑,若非在滿朝官職體系里,修武佐校尉品階最低,已然到了貶無可貶的地步,以李承澤此次觸怒圣上的程度,絕不可能僅僅被貶為修武佐校尉這么簡單。
可作為風暴中心的李承澤,卻神色坦然自若,好似方才那道將他貶官的旨意并未對他造成絲毫影響。
他不慌不忙地撩起衣擺,緩緩跪下,脊背挺得筆直,而后向圣上規(guī)規(guī)矩矩行了一個大禮。
緊接著,他昂起頭,目光堅定,朗聲道:“臣領旨謝恩!只是圣上,倭寇不除,必成朝廷心腹大患,還望圣上三思!”
按說,他已被貶為修武佐校尉,以從九品官階,是無權站到大朝會上參與議事的。
李承澤此舉,明晃晃是告訴圣上,貶我官可以,但不除倭寇不行。
李承澤這是還不死心。
眾朝臣皆被他這波堪稱“不怕死”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。
一時間,朝堂上寂靜無聲,眾人都將驚悚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李承澤身上。
李承澤說完,眼角余光窺見圣上臉色已黑沉如鍋底,周身散發(fā)著令人膽寒的怒氣。
他心中一突,他也不是非要找死,只是平倭一事如哽在喉,不吐不快。
眼看圣上恨不得命令御前侍衛(wèi)將他叉出去,李承澤趕在圣上下令前,迅速起身,急步走出了朝堂。
而朝堂之上,圣上目光緊緊追隨著李承澤離去的背影,直至他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,依舊余怒未消。
只見他重重往龍椅上一靠,xiong膛劇烈地起伏著,大口大口喘著粗氣,臉色鐵青,看樣子著實是被氣狠了。
然而,待到下朝之后,圣上卻悄悄喚過龍影衛(wèi)首領,壓低聲音吩咐:“派兩個身手利落、行事穩(wěn)妥的人,暗中保護李承澤。”
但也特別囑咐,讓他們除非涉及到李承澤性命相關的緊要關頭,否則不必輕易插手干預……
而李承澤,自被調離朝堂,發(fā)配至京城東城門守門,便兢兢業(yè)業(yè)、日復一日地守著那扇城門,未有一日落下,如此足足半年之久。
在此期間,他如虎落平原,往昔的威風不再,自是受盡了與他不對付的官員們的譏諷與奚落。
半年后,李承澤毫無征兆地被圣上升為正四品昭武都尉,被派往東南沿海剿滅海寇……
就這樣,在短短十五年的時光里,李承澤的入仕之路跌宕起伏,七升七貶,那境遇,猶如坐過山車一般驚險刺激。
從當年那個驚才絕艷、一舉奪魁,成為史上年紀最小狀元郎的意氣風發(fā)少年,到一路平步青云,再到因種種緣由被貶至從九品的修武佐校尉,再一路升至正二品的資政大夫,享盡尊榮……
這般大起大落的官職變遷,李承澤都一一經歷了個遍。
無一例外的是,不論他是身處高官厚祿,還是低品末職,李承澤皆能做到盡職盡責,還總能憑借自身才能,做出不一樣的風采,令人刮目相看。
故而,當幾任西疆總督一再出事時,圣上腦海中思索良久,覺得能在西疆那般復雜兇險、充滿挑戰(zhàn)的環(huán)境中存活下來,并且穩(wěn)住局面的人,恐怕非李承澤莫屬。
故而,圣上果斷地將貶謫出京的李承澤調了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