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州與伊州距離并不算遙遠,兩地之間雖無戰報通傳,但民間往來、商旅穿梭,那邊的消息或多或少還是傳到了郭開的耳中,讓他對伊州局勢的惡化早有隱憂。
他思忖再三,還是緩緩開口:“圣上,依臣之見,伊州之變,絕非一朝一夕偶然所致。趙大彪此人,臣也曾與他有過幾次交鋒,在戰場上,他確實作戰勇猛,算得上是個將才。然而,臣也聽聞他私德有虧,平日里為人驕奢yin逸,在伊州城內橫行霸道,風評極差。此次端木宏叛變,背后必有隱情,要么是受人蠱惑,被北圖許以重利而迷失心智;要么是早有預謀,對趙大彪的所作所為積怨已久,借機反叛。我們不僅要迅速奪回城池,更要查明背后真相,給伊州城百姓一個交代,以儆效尤,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,不敢再有異心?!?/p>
圣上聽聞此言,眉頭緊鎖,xiong中怒火雖未平息,但深知此時,需冷靜應對。
他深吸幾口氣,努力壓下心中翻涌的火氣,片刻間,便面色重新恢復平靜,好似方才的憤怒,只是旁人的錯覺。
圣上看眾人都看著自己,他緩緩伸出筷子,面無表情地夾起桌上的一塊色澤金黃、香氣四溢的黃燜羊排,放入口中細細咀嚼,待咽下后,才緩緩說道:“不急,伊州那邊,暫且先按兵不動。如今局勢復雜,貿然出擊恐有不妥。等朕調遣的各路兵馬和物資都到位了,再做周密部署,屆時再一舉反擊,定要讓北圖蠻夷付出慘痛代價?!?/p>
他雖言辭之間語氣平靜,可在場之人皆是心思敏銳之輩,任誰都能聽出,圣上平靜表象之下,實則暗藏著洶涌澎湃的怒火,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,看似平靜無波,實則早已暗流涌動。
圣上微微側目,轉向南安王世子,神色凝重地吩咐道:“伊州局勢錯綜復雜,猶如一團亂麻,如今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。你先派人去仔細查清楚,趙大彪和端木宏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,究竟是何緣由導致端木宏叛變,趙大彪又是如何遇害,務必查個水落石出。”
南安王世子聞令,立刻從座位上站起身,雙手抱拳,聲音洪亮:“臣領命,定不辱使命,這就派人去徹查此事。”
言罷,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廳,行至門外,目光掃過等在門外的親隨,將他喚至近前,壓低聲音,仔細地吩咐了幾句,隨后,他又轉身返回廳上,靜待后續安排。
寬敞的正廳里,眾人皆沉默地低著頭,食不知味地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,咀嚼聲細微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,連空氣都似乎快凝固了。
沒吃幾口,林如海輕輕放下手中的銀箸,平日里令人垂涎的美味,此刻在口中卻已無半分滋味,滿心都被伊州之事攪得煩亂不堪。
他抬眸看向圣上,忍不住拱手進言道:“圣上,伊州之失,于我朝而言,猶如在西北邊境的防線上生生撕開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。北圖等蠻夷勢力向來虎視眈眈,若不及時將這裂口縫合,他們定會如聞到血腥味的惡狼,愈發猖獗難制。在調兵遣將與運送物資的這段時日,我們絕不能坐視局勢惡化。當務之急,應加強沙州城防,增設防御工事,以防北圖再次來犯,讓沙州成為我朝最堅固的屏障。”
圣上微微頷首,目光威嚴地掃過眾人,沉聲道:“林愛卿所言極是,寧遠,如今郭將軍正在養傷,無法親力親為,便由你去安排加強城防之事。務必增派巡邏兵力,日夜巡查,不得有絲毫懈怠,確保沙州萬無一失,讓朕能安心籌備反擊之事?!?/p>
寧遠雙手抱拳,鄭重地領命而去。
權景朔見狀,目光深邃,陷入沉思。
片刻后,他抬起頭,神情肅穆地開口道:“圣上,臣以為,僅加強城防尚顯不足。還可派遣精銳斥候深入北圖境內,讓他們如同暗夜中的利刃,悄然插入敵方腹地,打探其軍情動向。唯有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不殆,為后續的反擊做好萬全準備?!?/p>
圣上贊許地點點頭:“準了,權將軍,此事便交由你去辦。你需挑選最為機敏、經驗豐富的斥候,務必小心行事,莫要打草驚蛇。北圖素來狡詐,若讓他們察覺我方意圖,恐生變故?!?/p>
于是,原本精心籌備、熱鬧非凡的接風宴外加生辰宴,在這伊州之失的沉重陰霾下,氣氛急轉直下,眾人皆無心再繼續宴飲,就這樣草草結束。
接下來的幾日,沙州城內宛如一臺精密運轉的備戰機器,處處彌漫著緊張而忙碌的氣息。
寧遠身著戎裝,每日都早早來到城墻上,親自監督。
一塊塊巨大的石料被搬運至城墻下,在眾人齊心協力的吆喝聲中,被緩緩吊上城墻;一架架嶄新的防御器械在工匠們的巧手下迅速組裝成型,被安置在城墻的關鍵位置,為沙州城增添了更多防御底氣。
權景朔精心挑選并派出的斥候們,也陸續將北圖的兵力部署、糧草儲備等關鍵情況,有條不紊地一一呈報給權景朔。
而南安王世子那邊,經過多日緊鑼密鼓的調查與打探,也終于有了關于伊州之變的詳細情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