島上沒有任何建筑,只有一棵巨大的、枝干仿佛是扭曲光線的古樹,樹下,一道身影正緊張地注視著前方。蘇亦星屏住呼吸,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。
時之海并非真正的海洋,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銀色虛空,懸浮著無數破碎的時鐘和沙漏。它們以錯亂的節奏轉動著——有的指針瘋狂旋轉,有的倒著走,有的完全靜止。巨大的青銅齒輪在虛空中緩慢轉動,發出沉重的摩擦聲,仿佛隨時會崩裂。
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時光碎片,每一片都映照著不同時代的畫面:古戰場上的旌旗、未來城市的輪廓、早已消失的森林……它們像枯葉一樣盤旋,卻在靠近蘇亦星時突然加速,發出尖銳的蜂鳴。
最令人窒息的是那片懸浮在中央的黑色旋渦。它無聲地吞噬著周圍的時鐘,被卷入的鐘表瞬間銹蝕、碎裂,化作銀色粉塵。旋渦邊緣,幾具穿著不同時代服飾的干尸隨波逐流,他們的手表仍在滴答作響,皮膚卻已石化。
遠處,一座由破碎時鐘堆砌的塔樓正在緩緩傾斜,齒輪和發條像垂死者的最后喘息一樣發出“咔噠”聲。塔頂的月亮鐘顯示著三個不同的時間,而它的陰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蘇亦星蔓延——所過之處,地面凝結成透明的晶體,封印著無數驚恐的面容。
空氣變得粘稠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和舊紙張的味道。蘇亦星能清晰地聽見自己過快的心跳聲,仿佛也成了這時之海里又一個不和諧的節拍,正吸引著那些游蕩在虛空中的、饑渴的時間陷阱。
蘇亦星的異瞳深處,仿佛有星璇在緩緩轉動。他站在扭曲的時鐘碎片之上,銀色的虛空在他眼中被解析成無數交織的法則線條。那些看似隨機飄蕩的時光碎片,在他眼中構成了精密的陷阱網絡;黑色旋渦的每一次吞吐,都在他視網膜上留下清晰的能量流向。
他看見——
左側三米外,一塊映照著古羅馬角斗場的碎片后方,空間有著不自然的褶皺。一個身影與時間的亂流完美融合,每一次心跳都與附近一個倒走的鐘表同步。
他看見——
右前方那座傾斜的時鐘塔陰影里,水晶地面下的驚恐面容中,有一張臉從未改變過表情。那凝固的尖叫背后,是異常平穩的時間波動,如同潛伏的毒蛇。
他看見——
最危險的,是懸浮在黑色旋渦上方的那具干尸。它手腕上那塊仍在走動的手表,秒針每一次跳動,都在虛空里蕩起唯有異瞳能捕捉的漣漪。那漣漪如同蛛網,連接著整個時之海的每一個異常點。
空氣粘稠得如同液態金屬,每一次呼吸都讓肺部感受到時間的重量——太早的衰老與太遲的新生同時擠壓著生命。蘇亦星卻能在這混亂的時間流中,找到屬于自己的節奏。他緩緩勾起嘴角,那笑容里沒有溫度,只有看透一切的淡然。
“都出來吧。”他的聲音不高,卻奇異地穿透了所有時鐘的嘈雜、齒輪的摩擦和碎片的蜂鳴,清晰地回蕩在虛空之中,“我都看見了。”
剎那間,時之海陷入了詭異的凝滯。
那些瘋狂旋轉的指針同時頓了一瞬,黑色旋渦的吞噬速度明顯放緩,就連空氣中永恒盤旋的時光碎片,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