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開始他對我不也是如此,承諾亡父會一輩子待我好,先前也確實好了那么一段時間,等到我開始依賴他,再露出本相,冷漠無情滿不在乎,甚至有時還會動手,吃準了我離不開他,就算為了小佩,也甘愿忍氣吞聲。
處于對立立場,還策反了小佩,我卻一直對阿照怨恨不起來。我看得出她不是壞人,而且,現在滿面桃紅的阿照,不正是過去的我嗎。
罷了,她也難做得很,尋常女子哪個又甘愿做妾,無非是落入困境被牙婆倒賣,大概率還是被自己的親人賣掉的,和她生氣又有什么用呢。
我盡量語氣平靜的問答了她:“是我。”
她好像吃了一驚,看向小佩離開的方向,接著轉頭看向我,淺淺的笑了一下“夫人勿要操勞,往后這種事交由妾身便好。”
我移開了視線。她這張臉確實生得好看,尤其是笑的時候,愈發楚楚動人,平心而論,我輸得并不丟人,我若是男人,并且有的選,肯定也會選這樣善解人意的可人,而不是一個成日板著臉的怨婦。
“阿照。”我頭一回叫她的名字,并不拗口的兩個字,卻糾結的差點咬到古頭,她把視線移過來,一雙清瞳溫柔似水,二目言笑光彩照人,看得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這實在怪不得小佩,這孩子天生就愛往好看的人身邊湊,更何況這人還如此好親近,一時抵抗不住,也是情有可原。
被她這樣看著,我甚至忘記了最開始想要說什么,只好臨時起意胡謅了一句:“我看你疼得厲害,我那邊有傷藥,待會兒拿給你,那處也是能涂的。”
她看起來驚訝極了,點頭致謝,未再多言。
回身過來復又尋思,方覺有些失禮,可她顛沛流離無人教導,婆母不會說,陳生更是不懂,即便懂了也不會在乎。我家中并無女性長輩,跟著父親長大,也是自己受了苦才知道要如何養護愛惜自身,可惜孕宮已損,無力回天。
坐在床前,我一一與她講明,從頭至尾,她面紅耳赤,神色怯怯,一副放不開的模樣。其實我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,但身為老師不能怯場,我摸了摸她的xiong,又帶著她的手摸了摸我的,然后硬著頭皮告訴她:
“你看,我們不都是女子,有什么可羞恥的。以后有什么不懂的,盡管來問我,要是不懂又不注意,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。”
“嗯,妾省得。”
到底是小姑娘,嬌澀得很。不過她可比我當年有趣得多,我從小就已經是這幅沒趣的模樣了。嬌柔無力而剛直有余,“不似女子”,這就是我夫君對我的評價。
女子就該像阿照這般乖巧可人嗎,所有的女子都該是同種姿態嗎,我不清楚,但阿照確實惹人喜愛,溫柔體貼,我見猶憐。
我第一次摸到了阿照的手,我未曾料想,她的手竟是這般粗糙,掌心里還有硬的繭子。
“阿照過去受了許多苦吧,”這名字越見越順口了,我捏著她掌心的繭子,輕嘆道:“誰說妻妾之間非得鬧個地覆天翻,你對小佩好,我也對你好,總不會讓你孤零零獨自受苦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
妾室欲語還休,回握住了我的手。她的手比我的要小些,摸起來卻并不柔軟,才十幾歲的姑娘,就被折騰成這樣子,性格又這樣溫吞,我見了也是于心不忍。
“夫人,您待奴真好。”
“陳生待你不好嗎?”
她的眼神暗下去,復又握緊了我的手:“只有夫人在意奴會不會疼,夫人,奴今后真能不再受苦嗎?”
我不知怎么回答,我的命運,我的幸福,又何嘗不是掌握在男人的手里。
“你理解錯了,我沒那個能耐。我的意思是說,我會陪著你。”
她愣了一下,眼睛亮了起來“嗯,奴也會陪著夫人。”
抽回了自己的手,我終于能回到房間休息。躺在床上,我聽見阿照栓門的聲音,大概是要涂藥了。回想起來,總覺得有些怪怪的,但又說不上來哪里怪。
等等,什么叫“奴也會陪著夫人”,聽起來怎么這么不對勁呢。不過,好像我說的話跟她也差不多,她只不過是把我的話復述了一遍而已。
真是單純的小姑娘,這么輕易就相信別人的話,何況還是來自本該是敵對關系的我。唉,那我以后就對她好一些吧,至少得說到做到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