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就于此同時,在港口外的海面上,一個巨大的背鰭破浪而來,直奔礁石而去,那速度比鐘有報的船不知快了多少倍。就在鐘有報等人距離礁石還有十幾丈遠的時候,礁石旁邊的水花突然一翻,一張血盆大口張開,將礁石上的兩個人直接拖到了海水里,緊接著就是一陣血水翻騰。
滄海國依海立國,鯊魚吃人眾人其實并不陌生,但如今近的距離,在沒有一點心里準備的情況下,見到鯊魚噬人,確實震撼了鐘有報船上的眾人。連鐘有報本人也被眼見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呆了。但他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,立即反應(yīng)過來,腳下一蹬甲板,飛身躍起,如大鵬展翅飛掠過十幾丈的距離,穩(wěn)穩(wěn)落在了那塊突出的礁石之上,伸手向海里血水翻騰之處一掌拍下,想要將那只畜生擊殺,畢竟不能讓它眼睜睜的在自己眼前就這么吞噬了鹿海山二人的尸體。
但見掌風入水,激起一片浪花,海面也凹陷下去一個深有三尺,方圓一丈的水坑。緊接著水面翻滾,旁邊的浪花迅速將那凹處填平,只留下激蕩的水面,隨后,浮起來一條斷臂,應(yīng)該是那鯊魚口中留下的殘骸。海面很快又恢復(fù)了平靜,鐘有報橫掌在胸,只等那鯊魚再浮出水面便給它致命一擊。卻始終不見那畜生浮上來。過了一會,只見據(jù)此五六十丈開外的地方,一扇背鰭高樹,直奔外海而去,快若閃電。鐘有報氣的不由仰天長嘯,縱橫江湖數(shù)十年,居然讓一個畜生在眼皮底下討了便宜去,真真是夠丟人的了。可又有什么辦法,即便是他武功通天,在這個距離想要擊殺一條鯊魚,簡直是天方夜譚,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畜生游弋而去。
他乘坐的那條小船,這個時候也已經(jīng)靠了過來,鐘有報陰沉著臉,縱身跳上小船。船上的棲仙派弟子壯著膽子指著那條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手臂問道,“鐘前輩,這個,這個還要嗎?”鐘有報調(diào)息了一下氣息,終于將胸口翻騰的怒氣壓了下去,平心氣和的說道,“算了,就讓他們歸于滄海吧!”語氣中帶著無限落寞,如果沒有剛才他憤怒的樣子,此時的他倒真有幾分悲天憫人的高人風范。可惜剛才仰天長嘯的那一下子,已經(jīng)讓船上的眾人感受到了來自靈魂上的戰(zhàn)栗。鐘有報,黑衣鐘馗啊,又怎么會是個慈祥的長者。
走了燕鮫對于鐘有報來說不算什么,本來也是要放走的。余淵死掉了只是有點可惜了而已,不過也不打緊,這樣的人不為我用也不能為他人所用,也算不得太大的損失。可鹿海山死了,如同斷了鐘有報的一臂,而且鹿海山還有另一個身份,是他不得不顧及的,對于上頭那個人,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交代。還有燕鯢在鳳羽島上埋伏了何福祿的人,自此后葫蘆島在海上實力將大打折扣,更可恨的是雙艷幫不知道從哪里弄出來的三艘鐵甲船,更是如虎添翼。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燕鮫等人還在他鐘有報的蠱毒控制之下,一切慢慢來吧。如果此時他知道燕鮫已經(jīng)解除了天機蟲的威脅,不知道會不會吐血三升。
放下鐘有報回轉(zhuǎn)棲仙派不說,單說這個邊那條突然出現(xiàn)的鯊魚。其實這條鯊魚這個時候也郁悶著呢,它本來在港口外經(jīng)過,猛地意識中就出現(xiàn)了一個聲音,告訴它這邊有美食。這東西的智慧也是有限,也不管這聲音是從哪里來的?按照指示就這么沖了過來。美食確實是吃到了,還挺新鮮的。可也因此被鐘有報拍了一下,雖然沒有傷到筋骨,可皮肉上也是真心不好受。更悲催的是,此時它的肚子底下正吸附著一個人。剛才被鐘有報拍懵了,一路狂飆光顧著逃命了,也沒太注意。這個時候,已經(jīng)來到了港外的深海區(qū),才回過神來。想要擺脫這個累贅。卻不想那個腦子里的聲音又開始指揮它,尋找最近的島嶼。
它那不太聰明的腦子,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心甘情愿的聽從那個聲音的安排,這的向離這里還有海里的一座孤島游了過去。它是不知道,但它肚子底下的那位卻清清楚楚。和吳升學(xué)的御獸之法這是第二次幫了他大忙了。眼見著巨鯊游出了港口,遠離了人類的視線。余淵這才從鯊魚的肚子底下翻身上來,踩上了鯊魚的后背。繼續(xù)控制著這條鯊魚直奔最近的海島而去。
剛才真的是險到了極點。鹿海山潛在身后時他早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。心中暗道這可是絕佳的機會,正琢磨如何找個機會靠近,將他干掉的時候,這家伙居然主動貼了上來,還用刀逼住了自己的脖子威脅燕鮫。簡直就是送人頭啊。于是余淵將計就計,不動聲色的在反身抱住鹿海山的時候,已經(jīng)瞬間發(fā)力,震斷了他的脊椎。如果不是鹿海山主動靠過來,而且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燕鮫身上,對余淵幾乎是不設(shè)防的狀態(tài),要想暗算他也不會如此容易,只能說鹿海山夠倒霉的。在跳出船舷的時候其實鹿海山已經(jīng)失去了活動能力,只能任由余淵將他的腦袋沖下,直接撞開瓢。而在下落的過程中,他用內(nèi)力將那把刀子的刀刃震斷,只剩下刀柄夾在脖子和下巴之間。在配合噴到身上的血,遠遠看去,就算是目力再好也只會以為二人都死掉了。
為了永訣后患他在落到礁石上的那一瞬間,便開始釋放開自己的意識,向大海遠處擴散,反復(fù)呼喚,“這里有好吃的,這里有好吃的……”也是奇怪,自從得了端木涯灌頂,腦子里多了那篇仙心練法的心法后,那功法就隨著自己本身傳自端木毅的功法一起運轉(zhuǎn),生生不息,但卻沒有感覺自己的內(nèi)力有什么變化。直到這會兒,釋放出神識的時候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,要比以前強上了那么一線。原來奧妙在這里,他恍然大悟。
隨著他的召喚,那些小魚小蝦也在朝這個方向匯集,在諸多雜亂的意識當中,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股最為強大的回應(yīng),于是便集中意識,對其發(fā)出了召喚。他的想法很簡單,在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他還活著之前,他一定要被海獸“吃掉”,毀尸滅跡才是王道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這個被召喚來的傻大個鯊魚,不但成功完成了任務(wù),還將他帶出了港口,此時,一座小島浮現(xiàn)在海平面上,隨著鯊魚的加速,漸漸變大,就在距離島嶼還有十丈左右的地方,余淵縱身而起,如飛鴻一般落在了陸地上。那鯊魚身上的負擔盡去,也是撒了歡的直奔深海游去。
余淵看到旁邊有一棵高大的椰子樹,便幾個踢縱上到了樹頂,整個小島便全部呈現(xiàn)在了眼前。放眼看去,這個小島大概也就是縱橫里方圓,島上草木蔥蘢,一片生機,在林木掩映之間仿佛有一座小木屋。余淵不禁一陣好奇,縱身跳下樹來。整理了一下衣衫。略微思索了一下,運轉(zhuǎn)無相神功,恢復(fù)了本來面目。從此刻起,元元子便已經(jīng)葬身鯊口了,他又回歸了余小淵的身份。撥開擋在身前的灌木,他信步走向了那座小木屋。不多時已經(jīng)來到了門前。只見木屋的門虛掩著。他近身喊了一聲,“有人嗎?”,木屋中沒有回答。于是,他抬手推開木門,向里面看了一眼、只見里面布置十分簡陋,到處落滿了灰塵,一看便是許久沒有人居住了。他恍然大悟,估計這是漁民出海大魚休息的一個臨時據(jù)點。平日里并沒有人居住。在小屋前后看了一圈,他發(fā)現(xiàn),屋后居然還有一口小井,想必這也是這里被選做據(jù)點的原因吧。
屋子前面原本應(yīng)該是有一條小路直通到海邊的,此時已經(jīng)是雜草叢生,看不出明顯的路了。但比起旁邊叢生的灌木,終究還是要好走許多。余淵沿著那條原本的小路,不多時就走到了海邊,在岸邊一塊礁石上釘著一根帶鐵環(huán)的木樁,應(yīng)該是用來駁船的。余淵暗自盤算了一下,這個地方以后如果有機會倒是可以將其作為一個落腳點的。暗自記下了方位。
沿著小島盤桓了一圈,在沒有其他的發(fā)現(xiàn),余淵也不打算多耽擱,解下纏在腰間的黑螭,按出槍頭,刷刷幾下便放到了靠近岸邊的幾棵大樹。熟練的用槍刃將其撥下樹皮,將樹身破開,隨后俯下身子,將樹皮搓成繩子,沒用多久便扎了一個不大的木筏子。這就是他回到崇明島的交通工具了。原本他是想再召喚一只海獸載著他回崇明島的,但考慮一旦讓人看到確實有點驚世駭俗了,此前是為了逃命,這會兒還是低調(diào)一點的好。而且御獸也是要消耗精神力的,兩相對比之下,還不如扎個木筏更劃算一些。他算了一下,自己此時距離崇明島其實并不遠,大概也就是十幾海里的距離,這個簡易的木筏足夠承載他到達目的地了。
木筏距離海邊并不遠,余淵一手抓住木筏的橫木,略一發(fā)力便將其一頭提了起來,拖著扔進了海里。隨后辨認了一下方向,站在筏子上,搖動那簡易的木槳,直奔崇明島而去。就在木筏離開岸邊的一剎那,他突然覺得后背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他,猛地側(cè)身避開,作為一個準殺手,余淵的感知敏銳度和應(yīng)變能力還是超強的。等他回過頭去審視了一圈,甚至放出自己的意識去搜索,卻一無所獲,剛剛似乎就是一個錯覺。
無奈之下,余淵也不想多做耽擱,將此事放下,繼續(xù)向深海出劃了出去。身后那種詭異的感覺也沒有再出現(xiàn)。木筏談不上乘風破浪,卻也平穩(wěn),此番雖然不及巨鯊那樣快,但好在他的內(nèi)力生生不息,速度也并不太慢,終于在天黑之前抵達了崇明島的一處岸邊。當然,這可不是他離開的落鴉灣,那里人多眼雜還真不好登岸。他隨便找了一個人跡罕至的荒涼海灘便上了岸。隨即用內(nèi)力震斷了捆綁木筏的樹皮,木料散落,一塊塊飄向遠方,這樣一來便是神仙來了也尋不到他的蹤跡了。
此時天色已經(jīng)暗淡了下來,他趁著夜色,也不隱藏身手,腳下發(fā)力直奔島中心而去。雖然大方向與棲仙派所在相差不多,但卻走的是另一條路。此時他還不能直接去棲仙派,第一人家的收徒大典明天才舉行,此時去了啥用也沒有;第二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,必須先尋到不知堂的分堂。一路飛奔,不多時便看見眼前閃現(xiàn)了一片燈火。走到近前發(fā)現(xiàn),那是一片小鎮(zhèn)。鎮(zhèn)子口的路旁立著一塊石碑,借著月光余淵看到碑上刻著三個大字“清歡鎮(zhèn)”,想來這就是鎮(zhèn)子的名字了。
余淵沿著道路向鎮(zhèn)里走去,此時雖然已經(jīng)到了掌燈時分,小鎮(zhèn)里面倒也繁榮,剛開始的時候冷冷清清,越往里面走人便漸漸多了起來,當走到鎮(zhèn)中心的時候,旁邊已經(jīng)是燈火通明,有不少小商販竟然挑著燈籠在叫賣。余淵左右打量,一面觀看風土人情,另一方面也是找尋不知堂在這里的分舵。這些年的擴張,不知堂真的不知道擴大了多少倍,整個情報系統(tǒng)已經(jīng)遍布滄海國疆域,即便在異域也建了不少分舵。
余淵抬眼看去,路旁恰有一間酒肆,大門之上掛著一塊牌匾,上書“醉清平”三個字,最左邊靠下的部分一個大紅的陰刻落款,曲曲彎彎,看不出是什么字。但余淵卻知道,那是殄文的“不知”二字,是不知堂各個分舵獨有的標記。這殄文原本是給鬼看到文字,但白無相說了,不知堂做的事情,又要瞞天瞞地,又要通天徹地,還要知天知地,所以不但要在人間立威,還要在鬼神面前留名,所以邊用殄文的“不知”二字作為不知堂的標記。這樣也好,認識殄文的人天下間一只手便能數(shù)過來,也就相當于后世的圖形密碼了。
抬眼又看了一下殄文下方的標記,那是一片柳葉,余淵頓時明白了,這個“醉清平”酒肆,就是不知堂分堂下屬的一個旗口。不知堂從總舵到聯(lián)絡(luò)點,以四種植物為標記,總堂標記是蓮花,寓意蓮花藏藕,身懷百子,出淤泥而不染。分堂標記是梅花,寓意不畏凌寒,雪下驚艷。堂下旗口則以柳葉為標記,逢春而發(fā),扎根便活,遍布四方。旗口下的聯(lián)絡(luò)點和聯(lián)絡(luò)人則以蒲公英為標記,迎風而起,無根無萍,無處不在。
余淵運動無相神功,簡單改變了一下容貌,雙眉眉尾略略高挑,額頭若隱若現(xiàn)多了幾絲皺紋,便易容成一個年約四十上下,面白無須的中年書生。隨后舉步上前,跨進了醉清平的大門,室內(nèi)不算光亮,但也不陰暗,四角擺放著幾個立式的燭臺,將偌大的一個廳堂里照的暖融融的光亮。此時,酒肆里面并沒有客人,不知道是原本生意就這么慘淡,還是晚間生意就是這樣。小二坐在柜臺后面,右手支著腦袋,閉著眼睛正在淺寐。對于余淵的到來毫不知情,似乎真的睡熟了。
不過余淵從他那呼吸和心跳的變化中感覺到,那小二早已經(jīng)注意到了自己,而且對方還是個天人三境的武者。不由也是感慨,這些年不知堂真的發(fā)展的太快了,這小二估計也就是這個旗口對外聯(lián)系的看門人,卻有著普通門派中游弟子的身手,足見不知堂如今的實力了。想到此處也不點破對方的偽裝,提起嗓子喊了一聲,“小二……”聲音不大,卻足以將對方喊醒了。
那小二聞聲一激靈,也好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回道,“呦,客官——您老來了。”甚至在說話的檔口還抿了一下嘴唇,吞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,這份表演,余淵直接給了九十九分。說話間,這小二已經(jīng)來到了余淵的近前,弓著腰恭聲詢問,“您老要來點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