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秒,一股看似輕柔、實則霸道無比的內(nèi)勁,透體而入。她只覺得胸口一麻,渾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,手中的重劍再也握不住,「哐當」一聲掉落在地。而她整個人,也軟軟地倒了下去,正好被您攬入懷中。
「能扛住這么久,不錯。」您不置可否地輕笑一聲,像是在安撫一頭戰(zhàn)敗的獵犬,伸手拍了拍她那因劇烈運動而汗?jié)竦暮蟊场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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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扶著她站穩(wěn),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生死搏殺只是飯后消遣。您狀似不經(jīng)意地開口:「爺此次去北境,雖說不甚兇險,卻也順手端了狄人幾處隱秘的兵營。」
英奴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,卻沒有作聲,只是靜靜地聽著。她知道,您召見她,絕不僅僅是為了活動筋骨。
您繼續(xù)說道:「路途中,為了核實堪輿圖上的一條谷道,爺繞路經(jīng)過了一個極其偏僻的村莊。在那村莊里,爺見到了一個人。」
您頓了頓,轉(zhuǎn)頭看向她,目光深邃,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:「一個和你眉眼有七分相似的年輕鐵匠。」
「英兒,想不想…見見他?」
英奴的身體,猛地一僵。
您知道,她明白了。
當年,她父親的部隊被圍剿屠戮,血流成河。尚是少女的她,拼盡最后的力氣,將自己年僅八歲、嚇得渾身發(fā)抖的弟弟,塞進了一處堆放輜重的暗格里,并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洞口,隨后便殺了出去,引開了敵軍。她后來被俘,受盡折磨,九死一生,一直以為,在那樣的煉獄中,她那手無寸鐵的弟弟,早已化作了枯骨。這也是她心中唯一的、從未對您提及的執(zhí)念。
「他活了下來。」您用平淡的語氣,陳述著一個足以顛覆她整個世界的事實,「亂軍過后,他從暗格里爬了出來,被一個進山打獵的獵戶所救,帶回了村子,當作自己的兒子養(yǎng)大。這些年,雖說過得清苦,卻也平安健康,還學了一手打鐵的好手藝。」
您看著她那雙死死睜著、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眼睛,繼續(xù)道:「爺?shù)谝谎劭吹剿陀X得眼熟。他那雙眼睛,尤其是在打鐵時,盯著燒紅的鐵塊,那股子狠勁,跟你這頭小母狼,一模一樣。爺后來在他脖子上,看到了一枚用紅繩串著的、早已磨損得看不清紋路的狼牙。爺記得,你剛被撿回來的時候,身上除了傷,便只有那么一枚一模一樣的狼牙。」
英奴的身體,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。那雙從不動搖的、狼一樣的眼睛里,第一次,蓄起了水汽。
您伸出手,輕輕撫摸著她的頭,像是在安撫一只即將失控的猛獸。您的動作很輕,帶著一種罕見的、屬于上位者的溫存。
「爺把他帶回來了。現(xiàn)在,就在府外候著。」
您的聲音不高,卻像一道驚雷,徹底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線。
「去吧。爺準你…去見見他。」
話音剛落,英奴再也支撐不住。那壓抑了十數(shù)年的、以為早已被遺忘的思念、愧疚與絕望后的狂喜,如同山洪般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。
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跪下謝恩,而是像一頭受傷后終于找到巢穴的孤狼,猛地撲進了您的懷里。
「爺……」
一聲破碎的、帶著濃重哭腔的嗚咽,從她的喉嚨深處擠出。這是她第一次,在房事之外,在您面前發(fā)出如此脆弱的聲音。她將臉深深地埋在您堅實的胸膛里,那滾燙的、決堤般的淚水,瞬間浸濕了您的衣襟。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,雙臂死死地環(huán)住您的腰,仿佛要將自己揉進您的骨血里,用盡全身的力氣,去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。
她哭了。
哭得像個終于找到了歸宿的孩子,毫無章法,毫無顧忌。那不是委屈的哭泣,也不是喜悅的淚水,而是一種將整個靈魂都剖開,將所有最深沉的情感都宣泄而出的、最徹底的崩潰與釋放。
您微微一怔,隨即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、柔和的弧度。
您沒有推開她,也沒有出言調(diào)笑。您只是靜靜地站著,任由她將所有的情緒都發(fā)泄在您的懷中。您那只剛剛還撫摸著她頭顱的大手,緩緩地、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,一下又一下地,輕拍著她那因劇烈抽噎而不斷起伏的、緊繃的后背。
「別哭。」您那平時滿是戲謔與冰冷的聲音,此刻竟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溫柔,「去吧,去見他。爺…等著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