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說這兩位學徒心動,即便白鯉也覺得自己父親這次出手相當闊綽。
然而陳跡卻笑了起來:“王爺在給我挖坑呢?!?/p>
靖王挑挑眉頭:“怎么講?”
陳跡細細算起:“王爺說朝廷一年收入是五十五萬兩白銀,卻不說朝廷財稅以實物糧食為主,折合成銀子恐怕要有幾千萬兩;王爺說兩淮鹽政一年財稅只有九十五萬兩,卻不提兩淮鹽政多年積弊、收不上稅的尷尬?!?/p>
靖王漸漸斂起笑容。
陳跡繼續說道:“王爺更沒提,這寧朝還有劉氏這樣的文官世家把持著一州之地,一州財政七成入劉家,剩下的三成才歸朝廷。王爺用朝廷財稅偷換概念,心里撥算盤的聲音我在五千里外都聽得見啊?!?/p>
他看向靖王,誠懇說道:“王爺與我深知這水泥的價值,不如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?!?/p>
靖王直勾勾盯著陳跡,仿佛要看穿面前這少年郎的靈魂,可陳跡不躲不避,只等著他的回答。
靖王突然笑了,轉頭看向王恪之:“你們是否記住了配方?”
王恪之老老實實道:“記住了,小陳大夫也沒有故意避著我們?!?/p>
靖王點點頭:“很好,窯我們能自己改,水泥也能自己制,倒是不用再勞煩小陳大夫了?!?/p>
白鯉眼睛一瞪:“爹?!”
靖王負起雙手,樂呵呵笑道:“白鯉莫要插手。水泥涉及國策,焉能掌握在幾個少年郎手中?如今朝廷財庫窘迫,能拿出五千兩白銀來已是我最大的誠意,愿意接受最好,不愿意接受的話,那便沒辦法了?!?/p>
實權藩王算計一個小小學徒不成,竟是耍起了無賴。
陳跡誠懇道:“王爺,此事太大了,我得回陳家問問,陳禮欽陳大人若拿不定主意,那便讓他寫信給那位陳氏家主問問,看看他們覺得我該以多少錢賣給您,亦或是他們對這生意感不感興趣?!?/p>
靖王笑容再次斂起:“你不是不想回陳家嗎?”
陳跡眼神真誠:“我可以回。”
靖王沉默著認真斟酌利弊,片刻之后,他看向陳跡問道:“你上一句說的什么?”
陳跡:“我得回陳家問問?”
“再上一句?!?/p>
陳跡:“不如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?”
“好?!?/p>
陳跡:“……”
靖王在窯廠里低頭踱了幾步,再抬頭時坦陳利弊:“陳跡,你很聰明,所以你一定知道這生意在你手里是做不成的,為此喪命都有可能。”
白鯉皺眉:“爹,您別嚇唬人……”
陳跡抬手攔住白鯉:“王爺說得沒錯,財帛動人心,通往利益之路,向來血腥殘酷。”
靖王點點頭:“你沒有被利益沖昏頭腦便好。那你也應該明白,以你庶子身份即便帶著水泥回陳家,這份基業也不會落在你手中,而是被你陳家大房、二房瓜分。所以你最好的選擇其實是靖王府,起碼我靖王府做事比他們公道?!?/p>
陳跡認可道:“我明白。”
靖王看向陳跡,正打算繼續說什么時,卻見外面一架馬車在窯廠門口緩緩停下。
眾人看去,只見姚老頭被車夫攙扶著緩緩走下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