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一個冷宮庶人,難不成還妄想有兩個貼身宮女侍奉?”白蕊姬指尖輕拂過旗頭垂下的流蘇,那流蘇由顆顆圓潤飽滿的珍珠精心串綴而成,在光線下流轉著細膩的光澤。
阿箬向來嘴快,接口道:“給海貴人請安。海貴人也不必用那看叛徒似的眼神盯著奴婢瞧。”
“庶人入了冷宮,本就不該帶宮女侍奉。奴婢與惢心,不過是因著主子獲罪,被退回內務府重新分派罷了。只不過奴婢運氣好,分到了榮妃娘娘跟前,而惢心則恰好去侍奉了玫小主兒。”阿箬語帶譏誚,刻意強調了“恰好”二字。
這自然并非真的湊巧。此刻,如懿正欲將她二人一同帶往冷宮,阿箬心中盤算著往后的出路,惢心猶豫不決,自古忠孝不能兩全,因著這件事,阿箬已經提前將利弊關系與她分析清楚了。
僵持間,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素問到了。
素問本是奉皇后娘娘之命,送烏拉那拉氏往冷宮安置,順帶稍加打點。未承想,竟撞見延咸福宮這番爭執。
人情是人情,規矩是規矩。
素問神色端肅,當即下令,命人將延禧宮上下一應宮女——惢心、阿箬、麗心等,悉數遣回內務府聽候重新分派。
麗心本是金玉妍的侍女,而金玉妍早早便被丟進了冷宮,哪曾有如懿這般體面的待遇?
阿箬心頭頓時一松。無論如何,她好歹是官家出身的小姐,日后無論分到何處,總不至于受人欺凌。這些年侍奉如懿,同僚間也沒個真心相交的,她與惢心雖無深交,倒也相安無事。
在阿箬看來,惢心人品敦厚,老實忠心。自己心思活絡,與這樣的人結交,至少不必擔心背后挨刀子。她不介意與惢心做“朋友”。
惢心渾然不知自己竟因品性被阿箬“化敵為友”。她只是滿心歉疚地望著如懿,那沉甸甸的負罪感幾乎要將她淹沒。主仆一場,如今主子落難,奴才們卻要各尋出路,怎能不令人心酸?
眼見惢心眼神動搖,竟似真起了隨如懿進冷宮的念頭,阿箬眼疾手快,一把將她拽回。
“你便是不為自己想,也得想想你家里人!還有李玉和江與彬……你甘愿一輩子做個提線木偶不成?”阿箬壓低聲音,字字戳心。
她看重惢心的重情重義才愿結交,可這情義若用錯了地方,只會讓人恨得牙癢。
最終,惢心那追隨的話終究未能出口。素問則依著規矩,親自將烏拉那拉氏送入冷宮安頓,臨行前,規規矩矩地留下了二百兩銀子。
人的秉性本就復雜。阿箬心知肚明,自己此刻的所作所為,全然算不得忠心。可心底另一個聲音在叫囂:如懿,她不配!
半點都不配!
從前在王府,每每她強出頭,風頭過后,得益的總是如懿。而她自己呢?被側福晉責罰,被月格格辱罵,如懿何曾真正護過她?
至多不過輕飄飄說上兩句不痛不癢的話。可那所謂的“辯解”,聽著聽著,倒更像是要將她死死摁在那些罪名上,坐得更實!
如今,阿箬的阿瑪在高斌大人手下當差,總算有了倚仗。借著這層關系,她得以調職,進了榮妃娘娘宮里當差。
玫答應位份雖低,卻與榮妃交情匪淺,更是個出了名護短的性子。她身邊原本的貼身侍女是太后安插的人,正愁沒個由頭換掉。
阿箬心思一轉,便求了榮妃娘娘,將惢心調去侍奉玫答應。
橫豎那兩人整日里不是彈奏琵琶月琴,便是鉆研樂譜,同住一院。在阿箬看來,這與她和惢心仍在一處當差,差別也不甚大。
被幸福滋養長大的女孩,心胸往往格外寬宏。
高曦月雖不喜阿箬為人,可此刻跪在眼前的她,神色恭謹,言語得體,竟全然不見在如懿身邊時那副輕狂模樣。這倒讓高曦月難得地高看了她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