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收回手,瞥了一眼還在發抖的霍君華,又看了一眼地上攤著的凌益。
“陛下,人總哭不死,事兒還得辦。這殿里血腥氣這么重,是打算留著過年嗎?凌益的黨羽,宮里宮外,總得有個章程。”
文帝被她這么一說,哭聲漸漸小了。
他放開霍不疑,用宣皇后的帕子胡亂抹了把臉,總算找回了一點皇帝的體面。
“你說得對。”他深吸一口氣,看向殿外的內侍,“來人,將罪臣凌益拖下去!即刻查抄城陽侯府,凡其黨羽,一律拿下,聽候審訊!”
“還有,”他的目光落在霍君華身上,充滿了愧疚,“將……將霍女君,送去皇后宮中,請太醫好生診治、照料。”
霍不疑這時才終于開了口,聲音沙啞得厲害:“陛下,不必了。姑母她……我自會照料。”
他說著,便要去扶霍君華。
霍君華卻像是被驚擾了,突然尖叫起來,死死抓住霍不疑的胳膊,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恐懼:“阿猙!阿猙快跑!壞人來了!好多壞人!”
她口中的“阿猙”,是霍不疑的小名。
霍不疑身體一震,眼眶瞬間紅了。
他反手握住姑母的手,聲音放得極輕,像是怕驚著她:“姑母,別怕,我就是阿猙。壞人都被我打跑了,沒事了,我們回家。”
這場認親與復仇的大戲,就以這樣一種混亂而倉促的方式落了幕。
內侍們像拖死狗一樣把凌益拖了出去,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。
有宮人提著水桶進來,默默地擦洗著地上的血污,動作麻利,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。
文帝看上去老了十歲。他疲憊地擺了擺手,對霍不疑說:“子晟……不,不疑。你先帶你姑母回府安置吧。朕……朕改日再去探望。”
他看著霍不疑,想再說些什么,最終卻只化為一聲長嘆。
霍不疑躬身一禮,沒有多言。
他小心翼翼地將已經半瘋半癲的姑母半抱半扶起來,轉身向殿外走去。
經過門口時,他的腳步頓了一下。
他的目光,與站在那里的程蘭筠對上了。
程蘭筠一直很安靜,從頭到尾,她就像一個局外人,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。
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,那副琉璃眼鏡隔絕了她所有的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