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2章 星漢燦爛 程蘭筠（38）（第1頁）

程蘭筠了解程少商，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孩子，像她們這樣從小靠自己活過來的，長大也不可能去依賴旁人。

以程少商的性子，說她不自立自強，要成為一個依附夫君的女娘，誰會信。

程少商也知道自己根本瞞不過老祖宗。

“老祖宗，我方才只是在向您說明，這樁婚事我不會受欺負(fù)的。您還年輕，還能為我撐腰，我只記得腦子也還無窮無盡。但無論我們的發(fā)明多么出彩，我們的爵位多高，我們終究都只是臣。許多東西，唯有君這個層面才可以做到。”

“這些年，陛下優(yōu)柔寡斷，我們的法子不稅也被否定了那么多，您總是安慰我，那是國家層面需要考慮的，但我知道，那只是陛下為了維護自己的統(tǒng)治，不想叫公眾知道罷了。”

“子端從前雖然也自視甚高，甚至也是絕對不能允許皇后干政的人，但是他如今變了。陛下的幾個兒子里，大皇子已經(jīng)成婚，那么剩下的最合適的自然就只有文子端。”

“我們的發(fā)明就是我們的孩子，我怎么可能忍心看著我們的孩子被扔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。老祖宗，有您支持我，有格物學(xué)院和皇后、越妃支持我，甚至還有霍將軍支持我，文子端也必須支持我。否則他就是眾叛親離，孤家寡人。”

書房里，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雀鳥撲騰翅膀的聲音。

程少商跪在軟墊上，腰背挺得筆直。她看著姑祖母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，心里其實一點也不怕。

她知道，老祖宗是真的疼她。

程蘭筠聽完她那番“宏圖偉業(yè)”的剖白，久久沒有說話。她只是端起那杯已經(jīng)有些涼了的茶，慢慢地喝了一口。

茶杯是汝窯的天青色，襯得她的手指越發(fā)白皙修長。那副琉璃眼鏡后的目光，隔著裊裊的、幾乎看不見的熱氣，讓人看不真切。

“所以，”程蘭筠終于開了口，聲音平平的，聽不出喜怒，“為了你那些‘孩子’，為了你能大展拳腳，你就打算把自己嫁出去？”

程少商抿了抿嘴，小聲說：“也不全是……子端他，人挺好的。而且，我心悅他，他也心悅我。”

她說到最后一句，聲音細得像蚊子叫，臉頰也悄悄紅了。

“心悅？”程蘭筠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，嘴角極輕微地挑了一下，“你懂什么是心悅？你見他幾回，說過幾句話，就知道什么是心悅了？”

“我……”程少商語塞。

她和文子端，確實沒見過幾回。大多時候，都是在格物學(xué)院里，他跟著一群人來看熱鬧，遠遠地站著。他不像霍不疑那樣，總是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；也不像袁善見，總愛湊上來跟她辯幾句。他大多數(shù)時候，只是看著。

可就是那樣的看著，讓她覺得不一樣。

他的目光很干凈，帶著一點好奇，一點欣賞，還有一點她當(dāng)時看不懂的東西。后來她才明白，那叫尊重。

他不像旁人那樣，覺得她是個怪物（此處特指蕭元漪和部分人），或者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弱女子。他把她當(dāng)成一個和他一樣的人。

有一次，她在工坊里為了一個齒輪的咬合問題，跟幾個老工匠爭得面紅耳赤，誰也說服不了誰。最后還是她親手做了一個模型出來，才讓那幾個倔老頭點了頭。

她累得滿頭大汗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抬頭就看見文子端站在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