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跪下。”
程蘭筠將程少商安頓好后,步履從容地走進正屋,在主位上悠然落座。她聲音不大,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儀。
程始與蕭元漪對視一眼,誰也沒有動作。
這位堂姑祖母輩分再高,終究是客。這里,可是他們程府。雖說都姓程,但程與程也是不一樣的!
程母在一旁急得直搓手,一個勁兒地給兒子使眼色。天知道,她當初也是這么想的!可這位小祖宗……她給的實在太多了啊!
這位堂姑母才來了幾日?她頭上的金簪已經多得快插不下了。從前還能在發髻間尋到些許空隙,如今卻是密不透風,走起路來叮當作響。她的小金庫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,簡直快要流油了。
“大郎啊,快跪吧!”程母湊到程始耳邊,壓低聲音急道,“這可是比你阿母我還要長一輩的長輩!”
蕭元漪站在一旁,將君姑滿頭的珠翠盡收眼底,頓時心如明鏡。
方才在門外時還好,許是顧忌著有外人在,君姑頭上的飾物雖多,卻還算克制,頂多像個暴發戶老太太。
可就在程蘭筠送嫋嫋回房的這一會兒功夫,君姑竟不知又從哪兒翻出一堆金玉,一股腦地全插在了頭上。此刻的她簡直像個行走的首飾架,俗不可耐到了極點。
蕭元漪忍不住扶額,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程始還在猶豫,程母已經急得直跺腳:“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!堂姑母讓你跪,那是看重你!”
程蘭筠端坐在主位上,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袖,唇角含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君姑都發話了,蕭元漪向來最重體面,此刻也只得維持著端莊得體的笑容,對著主位上那個與自家兒女年歲相仿的小女娘,緩緩屈膝跪了下去。
她這一跪,程始自然也二話不說,麻溜地跟著跪下。
“不知姑祖母有何吩咐?”
蕭元漪垂眸斂目,將那句可能到來的“責罰”巧妙地換成了“吩咐”,聲音溫婉恭順,聽不出一絲勉強。
程蘭筠這離奇的輩分,確實是個惹人議論的話題。
他們那一支接連兩代老年得子的傳奇經歷,在當年就早已是都城里茶余飯后的談資。
如今十幾年過去,雖然消停了,但難保不會有他們的敵人又想憑借此事興風作浪。
不知多少雙眼睛正明里暗里盯著程家,想看他們如何對待這位突然冒出來的“老祖宗”。
蕭元漪想到這里,唇邊的笑意又真切了三分,姿態愈發恭敬柔順。
——正是要做給外人瞧瞧,他們程家是何等的恪守禮數、敬老尊賢!
她微微抬眸,不動聲色地瞥向門外,倒要看看,今日這場“程家晚輩恭敬聆聽長輩訓示”的戲碼,能傳到多少人的耳朵里。
“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處?”不是要給程家君姑和葛氏一個下馬威嗎?程蘭筠先讓他們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做下馬威。她開口就是問罪。
程始急了,護在蕭元漪身前,“姑祖母明鑒,我家新婦最是恪守禮節,且我們才剛回家,連盔甲都不曾卸下,怎么會犯錯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