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乎,咱們皇帝爺批閱奏疏時,但凡瞧見勸他“雨露均沾”、或彈劾皇后“專寵”的折子,非但不惱,反而龍心大悅,提起朱筆便在那莊嚴(yán)的奏本上揮毫潑墨:
“朕心如磐石,只向嬌嬌傾。六宮皆草芥,唯卿是月明!”
“勸朕納新人?爾等心不誠!家有嬌嬌在,何須野草生?”
興致高了,還要附贈一顆歪歪扭扭的“朱批愛心”,或是龍飛鳳舞四個大字——“嬌嬌絕色!嬌嬌最好!”
更要命的是,這些被“御筆增輝”的奏折,還會被原封不動地發(fā)還給上奏大臣,甚至傳閱相關(guān)衙門!
大臣們捧著寫滿肉麻情話和幼稚涂鴉的奏本,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——這官兒,沒法當(dāng)了!
皇上的“斐然文采”,此刻暴露得徹徹底底。
好好好,皇上您玩尬的是吧!
被這“御批情書”雷得外焦里嫩之后,一些腦子尚存的大臣開始冷靜琢磨:皇上這……莫不是另有深意?
都是千年的狐貍,誰還不會透過現(xiàn)象看本質(zhì)?
不少自詡勘破“天機”的大臣,轉(zhuǎn)而開始對皇后娘娘投去深深的同情:
娘娘啊娘娘,您這是造了什么孽?
深居簡出養(yǎng)著胎,還得眼睜睜看著自家夫君在文武百官的奏折上發(fā)癲!這玩意兒要是傳出去……娘娘的臉面,怕是要跟這朱批一起,糊滿六部衙門了!
……
此刻的永和宮,榮妃高曦月的居所,賢妃、純嬪、婉嬪、黃貴人、慶貴人并玫答應(yīng)齊聚一堂。
這般陣仗,倒顯得海貴人形單影只,似是被有意無意地撇開了。
海貴人處是阿箬親自去延禧宮請了人的,可惜海蘭未至。至于其間有何緣由,高曦月無心深究。
高曦月環(huán)視眾人,語氣篤定:“眼下瞧著,皇上對皇后娘娘是恩寵無邊。可你們細想想,這哪是恩寵?分明是把娘娘架在火上烤!”
“皇上這般行事,簡直是把皇后娘娘往那刀山火海里推!稍有不慎,一個‘禍國妖后’的污名,娘娘可就甩不脫了!”
她言之鑿鑿。自從她阿瑪將皇上朱批奏折上那些“御制詩”抄錄給她看過后,她便隱隱覺出其中兇險。
“榮妃娘娘說的是,”純嬪微微蹙眉,頷首附和,“即便真心愛重皇后娘娘,又何至于鬧得如此……驚天動地?倒叫人不安了。”
“這皇上的心思,臣妾們自是難測。可皇后娘娘……怎也未見半分焦灼?”高曦月反倒替皇后不平起來。
富察瑯?gòu)眯闹懈心罨屎箴堖^她額娘性命。那夜推心置腹之言,更如醍醐灌頂,令她大徹大悟。
富察一族的滿門榮耀,這千斤重擔(dān),豈是她一個深宮女子所能肩負?家族百年榮光,憑的是男兒在疆場上一刀一槍,以命相搏。
憶及當(dāng)初執(zhí)意要做寶親王側(cè)福晉的“壯志”,如今想來,只余滿面羞慚。
倘若彼時未那般執(zhí)拗,未那般孤注一擲,此刻,怕早已是他人明媒正娶的嫡妻正室,又何至于在這深宮禁苑,空耗韶華?
“皇后是個難得的好人,如今你我雖不侍寢,卻也沒有什么勾心斗角、亂七八糟的事情,帝后耳目清明,但凡心有不軌者,他們定會早早知曉。”
“后宮的日子平和,我們雖不受寵,卻也沒缺銀少糧,也不受人磋磨,皇后前些日子還說,等過一兩年,她把孩子稍稍養(yǎng)大一些,她的身子恢復(fù)一些,咱們后宮還要改制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