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孩子。
一個與他有著血脈關聯的孩子……
他干枯的心田仿佛有活水緩緩注入,沉默良久,才輕輕點了點頭:“我想……我想看看那孩子……”
……
西北的消息再傳到京城時,已經是仲夏時節。
這天下了一場雨,天氣很是涼爽,祁讓坐在南書房的窗下,在雨聲淅瀝中打開信紙。
信上說,余娘子在甘州辦了個佑安堂,用來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,她自己和一位姓梅的秀才一起教那些孩子讀書識字,另聘了一個退伍的將官教孩子們習武,還雇了幾個陣亡兵士的遺孀來照顧孩子們的飲食起居。
信上還說,余娘子思慮長遠,為了讓孩子們能夠自食其力,不至于養成好逸惡勞的習性,她奔走于城中諸多商鋪,請那些商戶優先收購佑安堂的孩子們利用課余采的藥草,做的繡活,和一些簡單的手工,作為回報,這些商戶家的孩子可以免費到佑安堂讀書習武。
城中商戶皆知梅先生學識淵博,品性高潔,又覺得這是一件行善積德的好事,便都欣然接受了余娘子的條件,平時有什么零工散活,也優先派給這些孩子們來做。
除此之外,余娘子又帶領佑安堂上下開墾學堂后面的荒地,種了糧食菜蔬,養了些家禽豬羊,加上城中商戶們的幫襯,便可保證孩子們自給自足,衣食無憂。
佑安堂?
祁讓的目光久久停留在“佑安堂”三個字上,指尖無意識地在那名字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,一股極其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。
她的世界不再只有皇宮的方寸之地,也不再只有他。
她擁有了更廣闊的天地和更多需要她的人,卻將那善堂冠以佑安的名字。
可見她心里是掛念著孩子的。
他閉了閉眼,眼前浮現出她在一群孩子的圍繞中淺笑嫣然的模樣,那是他不曾擁有的,也再難企及的溫柔。
徐清盞垂手而立,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,保持著靜默,不去打擾他的思緒。
良久,祁讓才睜開眼睛,將信紙折起,緩聲道:“她做得很好,佑安堂……這個名字也很好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,又仿佛穿透雨幕望見了千山萬水之外……
“傳信給沈長安,讓他務必確保佑安堂上下周全,若有人膽敢滋擾為難,朕準他先斬后奏。”
“還有那位梅秀才,既是教書育人的賢才,便讓他安心教學吧,過往之事,不必再提。”
徐清盞眸光閃動,立刻躬身應道:“皇上英明。”
英明?
祁讓苦澀一笑,起身走到龍案后面,重新拿起奏折。
他知道,他此生都無法彌補對晚余的虧欠,但他至少可以為她撐起一片自由的天空,讓她和她所熱愛的一切,在他所能庇護的范圍內,安然無虞。
“你想不想去看看她?”他笑著望向徐清盞,還有半句在心里沒說出口——
替朕去看看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