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余說:“嗯。”
祁讓說:“嗯什么?朕在你眼里就那么言而無信嗎?你方才還怒斥周林把朕想得太狹隘,你不也一樣?”
晚余說:“不一樣,周林沒被皇上欺負過。”
祁讓:“……你說過你不恨朕了,莫非你在騙朕?”
晚余說:“不恨不代表不怕,畢竟……”
“畢竟什么?”祁讓問。
晚余搖搖頭。
“畢竟朕在你眼里是個出爾反爾的瘋子,是嗎?”祁讓自行猜測。
晚余眨眨眼,保持沉默。
祁讓自己笑了:“放心吧,朕不會的,這些年,你把梨月教養得很好,梨月跟著你也很快樂。
朕當初之所以讓她跟你走,一方面是想讓你有個寄托,能盡快好起來,另一方面,是太醫的建議,說梨月的身體狀況或許在外面野蠻生長會更好。
現在看來,太醫是對的,朕下午看到梨月躺在草地上翹著二郎腿曬太陽的時候,簡直不敢相信她是那個從前差點養不活的孩子。”
晚余不說話,靜靜地看著他,仿佛在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。
祁讓鄭重道:“朕說的都是真的,如果有可能,朕都想把佑安也送來給你帶幾年,那孩子被幾個大儒教得有點太循規蹈矩了。”
晚余聽他提起兒子,強撐的淡定再也維持不住。
“皇上當初為什么放我走?”她看著祁讓,眼圈有些泛紅。
祁讓說:“因為……因為朕不想再和你做一對怨偶。”
“只是這樣嗎?”晚余問,“這話我從前就說過,皇上并未在意。”
祁讓遲疑了一下,又道:“你快不行的時候,抓著朕的手叫沈長安,你說你今生與他無緣,你認了,只是到死也沒能看一眼長河落日,大漠孤煙,終究是個遺憾……”
他停下來,深深看了晚余一眼:“朕此生有太多遺憾,朕不想讓你也帶著遺憾死去。”
晚余對上他的目光,只覺得喉嚨發緊,半晌才道:“還有嗎?”
祁讓垂了垂眸,仿佛有些話難以啟齒。
片刻后,他還是坦率說了出來:“還有,朕在柿子樹下許了愿,只要你們母子平安,朕就放你離開。”
晚余怔住:“皇上不是不信鬼神嗎?”
祁讓輕輕勾唇,幽深眸底閃過一抹自嘲:“到了一定的時候,自己就信了。”
晚余望著他,一時沒了言語。
祁讓說:“朕從前不理解你,覺得你拜一棵樹很幼稚,直到那一刻才明白,人在絕望的時候,恨不能拜遍滿天神佛。”
晚余的眼圈越發紅得厲害,偏過頭,調整自己的情緒:“所以,你放我離開,就是怕自己在柿子神面前失信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