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你打敗我或者殺死我,這碟陸星域,這碟陸星,還是你的。”
轟——!
這句話,如同一顆在絕對寂靜中引爆的核彈,在每個人的腦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,大廳里,瞬間響起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,那些剛剛還在逃命的賓客,此刻全都忘記了恐懼,臉上寫滿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震驚。他們瞪大了眼睛,張大了嘴巴,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。
碟陸星域!那可不是一個星球,而是一整個星域的統治權!是無數人窮盡一生都無法企及的財富與權力!陳楚,這個勝利者,這個已經將整個星域實際掌控在手中的男人,竟然愿意將這一切作為賭注?他瘋了嗎?
然而,陳楚的表演還未結束。在拋出這個足以讓神明都為之動容的誘餌之后,他話鋒再次一轉,聲音變得冰冷而堅定,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。
“但如果你輸了,那么,我將接管這里的一切。”
這句話,將前面那句看似瘋狂的提議,拉回了現實的軌道。它不再是單純的贈予,而是一場公平的、也是殘酷的對賭。贏家通吃,輸家一無所有。他用這句話,為這場豪賭設立了另一端的砝碼,也為自己即將到來的統治,披上了一件“合法”的外衣。
最后,他收回了手勢,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利劍,穿透了空間的距離,直直地刺入怪物那雙金色的獸瞳之中,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,不帶任何情緒,卻仿佛能洞穿靈魂。
“愿意賭嗎?”
所有人的目光,所有全息攝像球的鏡頭,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,死死地聚焦在那個猙獰的、龐大的怪物身上。它,成了宇宙的中心。它的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,它的每一次最輕微的喘息,都牽動著無數人的心弦。
怪物的喘息聲,在這片死寂中,變得異常清晰。那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的聲音,不再僅僅是憤怒的宣泄,更像是在進行著一場天人交戰的掙扎。它那雙金色的豎瞳中,瘋狂的火焰在劇烈地跳動、收縮、膨脹。時而閃過一絲被巨大誘惑所吸引的貪婪,時而又流露出一絲對眼前這個男人深不可測的忌憚。
這場賭局,對它而言,是毒藥,也是唯一的解藥。是通往地獄的深淵,也是重返天堂的唯一階梯。
在怪物的腦海深處,那片被獸性本能和狂暴怒火占據的混沌之中,一小片屬于碟陸星老板的、屬于人類的理智,正在拼命地運轉著,這片理智的孤島,被絕望的汪洋所包圍,卻在陳楚那句“愿意賭嗎”的刺激下,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他的思維,以一種超越光速的速度,瘋狂地分析著眼前的處境。
首先,是第一層邏輯:對現狀的絕望認知。他已經輸了,輸得一敗涂地,輸得徹徹底底。賭場出千的證據,通過那些無處不在的全息影像,已經傳遍了星網的每一個角落。他的名字——不,他曾經的名字——已經和“騙子”、“無賴”這些詞語永遠地捆綁在了一起。他建立的商業帝國,他編織的信譽網絡,在短短幾分鐘內,灰飛煙滅。
碟陸星老板能感覺到,自己對碟陸星的控制權正在飛速流失,那些曾經對他俯首帖耳的下屬,此刻恐怕正在忙著向新主人搖尾乞憐;那些曾經與他稱兄道弟的盟友,此刻恐怕正在盤算著如何從他倒下的尸體上分一杯羹。就算沒有陳楚,他也已經失去了碟陸星,嚴格來說,他已經一無所有,他唯一的籌碼,就是這具變異后獲得的、充滿毀滅性力量的身體,這具身體,是他最后的尊嚴,也是他唯一的武器。
第二層邏輯:對陳楚意圖的解讀。他為什么會提出這個賭約?碟陸星老板的內心,在瘋狂的嘶吼中進行著冷靜的剖析。陳楚不是傻子,更不是慈善家。他手下兵強馬壯,更有陳風萍那樣恐怖的戰力。他完全可以下令把他射成篩子,憑借絕對的實力優勢,將自己碾成一堆毫無意義的碎肉。那樣做,風險最小,也最穩妥。可他偏偏沒有,他選擇了一條看似對自己極為不利的道路——一場一對一的決斗。
為什么?
碟陸星老板那屬于陰謀家的本能,讓他瞬間嗅到了一絲味道,陳楚想要的,不僅僅是勝利,他想要的是一場“完美”的勝利,他想要的,不僅僅是碟陸星的土地和財富,他想要的是這片星域的“人心”和“法理”。
碟陸星老板瞬間明白了,如果陳楚下令圍攻殺死自己,那么他將永遠背負著“侵略者”和“篡位者”的名聲,這會給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留下口實,而現在,陳楚提出的這場公開決斗,就像一場精心設計的政治秀,他將自己擺在了“挑戰者”的位置,而將選擇權交給了自己這個“前任統治者”,只要自己點頭,這場決斗就具備了神圣的合法性,贏了,他就是名正言順的、被天命所歸的新王;輸了,他也只是輸掉了一場“公平”的決斗,雖敗猶榮。
這是一個陽謀。
一個赤裸裸的、不加掩飾的陽謀。
陳楚用整個碟陸星域作為誘餌,逼迫自己走進他設定好的劇本里,而自己,有得選嗎?
沒有。
碟陸星老板很清楚,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,如果拒絕,陳楚有千萬個理由下令將自己就地格殺,自己會死得像一條被圍獵的野狗,毫無價值,而如果同意,他就能將復雜的星域爭霸簡化為一場最原始最純粹的生死對決,在這場對決中,所有的陰謀、兵力、資源都失去了意義,唯一能決定勝負的,只有個體的武力,而這,恰恰是他唯一可能翻盤的場景。
當想通了這一切,碟陸星老板從一個走投無路的失敗者,重新切換回了一個兇狠的、以命相搏的賭徒。
殺死陳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