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為了保護孩子才忍受了十幾年非人折磨的母親,就算在反抗中失控殺了人,她也絕不可能當著孩子的面,把孩子的父親砍成卷宗照片里那副血肉模糊的模樣。
除非……除非當時的情況……不是母親在反抗施暴……
林玫朵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,尖銳的痛楚讓她壓下翻騰的胃液和更可怕的聯想。
她的目光緊緊鎖住張老太的臉,“大娘,關于那天晚上的事……您能跟我詳細說說嗎?每一個細節,都可能對張梅有幫助。”
張老太木然地點了點頭,眼神空洞地望著水泥地面,“我和李梅……在城西的珍珠場上班,給那些蚌殼打孔穿線……那天晚上,輪到我們上大夜班。吃過晚飯,天剛擦黑,我倆就一塊出門了。走到半路,快到廠門口了,李梅突然說自己手機落在家里枕頭底下了。那陣子,廠里規定要用手機打卡上班。她說怕耽誤打卡,急急忙忙就掉頭騎車回來拿……”
她聲音哽住了,布滿皺紋的臉扭曲著,“我在廠門口等啊等啊……心里頭慌得厲害,眼皮子也跳……實在不放心,就趕緊往回跑……結果……結果一進門……就那樣了……”
林玫朵沒有再追問“就那樣了”的細節。
那些卷宗里的照片和法醫報告已經足夠清晰。
她目光不由地再次投向那扇緊閉的房門,仿佛能穿透門板,看到里面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小小身影。
恍惚間,林玫朵仿佛看到了十四歲時的自己,那個無助地蜷縮在玄關陰影里的小女孩。
也許,案件的真相,遠比冰冷的卷宗所記載的,要殘酷得多。
林玫朵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頭的酸澀,“大娘,我想……和妞妞聊聊,行嗎?”
“沒用的,林律師……”張老太搖了搖頭,淚珠在眼眶里打轉,“這孩子,跟丟了魂兒似的,就縮在那被窩里,誰也不理。”
“我知道,對孩子來說有些殘忍。”林玫朵的聲音柔和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,“但她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者,也最能幫上她媽媽的人。讓我試試,好嗎?就幾句話,我保證不強求她。”
張老太抬起朦朧的淚眼,看看林玫朵堅定的眼睛,又看看那扇緊閉的木門。
最終,她點了點頭,腳步蹣跚地走向那扇門。
“篤,篤,篤……”
張老太屈起干瘦的指節,在門板上輕輕叩擊,“妞妞,是奶奶!外面來了位林阿姨,是來幫你媽媽的律師……她想跟你說說話!”
門內一片死寂。
張老太不死心,又敲了幾下,“妞妞?好孩子,你開開門……你給奶奶開開門,好不好?奶奶求你了……”
她幾乎是把耳朵貼在了門板上,依舊沒有聽到任何回應。
她轉過身看向林玫朵,嘴角勉強地扯出一個苦笑,“林律師,你看,這孩子大概是真嚇壞了……”
林玫朵的心沉了沉,知道再強求老人也沒用。
她輕輕嘆了口氣,“沒關系,大娘。今天先這樣,您也別太著急,我改天……”
話音未落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