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娘懷疑自己被凍壞了臉,什么表情都做不出,木木的點了點頭。執(zhí)庭牽著她的手,帶著往另一個方向走去。他的手寬厚而溫暖,身上也帶著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兩人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,離得很近。她們曾經(jīng)是最親密的人,可現(xiàn)在十二娘一言不發(fā),不知道該和久違的故人說些什么。她想說的任何一件事,此刻說出來,好像都能成為刺破這種親密氣氛的利劍。
她承認自己心底貪戀著這種感覺,不忍就這樣破壞。執(zhí)庭大約也是如此,他和她一樣沉默,只是牢牢握著她的手,另一只手虛虛環(huán)著她,若即若離的樣子。
他們又遇到了兩只同先前一樣的人形怪物,十二娘剛握住了熹微劍劍柄,就被身旁的執(zhí)庭按住了。
“師父無須擔心,他們不會靠近。”
就像他說得那樣,那些猙獰的怪物只是在附近嗅了嗅,就都恢復平靜散去了。她們這一路走著,遇到的所有怪物,無一不是如此。顯然,是因為有執(zhí)庭在身邊,這些怪物才會這樣。
十二娘突然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曾經(jīng)見過這種怪物了。大約九十年前,她在南方霧靄山林間探訪秘境,無意間去到了一個巫族村落,他們不同于中原的修道,更擅長煉制尸體使用蠱術(shù)操縱毒物。那兒就用這種類似的怪物守護村落。不過,那時她看到的人形怪物比這種更呆滯,更小些,沒有這樣兇殘的模樣。
似乎那種就叫做鬼偶。這里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鬼偶,這里……又究竟是什么地方。十二娘忍不住抬頭看去,頭頂一片明亮,然而那明亮并非來自天空的太陽,在這里看不見天空,只有一片刺眼的白芒,周圍的冰天雪地凍住了所有的東西,反射著亮光,看久了就有些刺目。
十二娘剛瞇起眼睛,就被執(zhí)庭拉進了一個冰窟窿里。這地方看上去像是一座什么大殿的遺跡,外面被冰層厚厚裹住了,所以里面還算暖和。十二娘看到殿中翻倒的、落滿灰塵的器具,還有高大的玉柱,更加肯定了心中那個猜測。
執(zhí)庭找了個沒那么多灰的地方,清理了一下,拉著十二娘坐下了。十二娘瞧著他清理灰塵,很想說別折騰了,她又不在意,可是瞧著執(zhí)庭那一絲不茍的動作,她又說不出口,真是憋得難受。
“這里的殿宇都被燒毀了,沒有能用的東西,這一座大殿是保存最完好的一座,可里面也沒有衣物,所以,師父暫時穿我身上這一套。”執(zhí)庭說著,已經(jīng)拉開了衣裳帶子。
十二娘一聽,立馬站了起來,“不用,我就這樣,過一會兒就會干了。”
執(zhí)庭手中解衣服的動作一頓,輕聲問:“師父是嫌棄我,還是擔心我會對師父做什么?”
十二娘真是受不了他用這種語氣說話,“你衣服還給我,自己光著屁股嗎?別折騰了,麻煩。”
執(zhí)庭忽然笑了起來,他坐在了十二娘身邊,側(cè)頭看她,“師父以前不會這樣說話,但是,這樣也很好。”
十二娘和他挨著坐在一起,有點不明白為什么他們兩個現(xiàn)在會這么自然的坐在這閑聊。身邊窸窸窣窣一陣響,十二娘瞅見他脫衣服,頭皮有點發(fā)麻,想后退,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養(yǎng)成的毛病。執(zhí)庭面色如常的脫下了一層干凈的中衣,披在她身上。
“這里沒什么能燒的,沒有靈力又生不了火,師父冷嗎?”他說著還將手往十二娘臉上貼了貼,那股暖意一下子讓十二娘打了個寒顫。
“果然覺得冷?”執(zhí)庭微微用力,把冷的像團冰塊似的十二娘抱進了懷里,在她背后蓋著那件中衣。
在這個荒廢,還有一角破損的大殿中,十二娘靠在執(zhí)庭的懷里,沒有動彈。如果她想,她可以掙脫這個懷抱。可是現(xiàn)在,她覺得最需要這個懷抱的不是自己,而是執(zhí)庭。
十二娘心中輕嘆一聲,將腦袋靠在了執(zhí)庭胸前,察覺到她的動作,執(zhí)庭將她抱得更緊了些,低下頭,將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上。
在沉默中,十二娘看著從大殿破損角落照進來的光,有些恍惚。她忽然想起,那時候在桃花鄉(xiāng),執(zhí)庭也愛這么抱著她,不肯放開,就好像一放開她就會不見了。
“師父,我是不是令你很失望。”
“沒事,我對自己更失望。”
“師父對別人總比對自己更寬容,這樣過的很累。”
“我不覺得自己累,但我覺得你肯定比我累。”